第六章：暗巷索踪影
谢知行带来的关于订婚店二十年前“庙祝失踪”、“人神共愤”旧案的信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林玥心头炸开。林老大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废墟中姿势诡异的焦尸、刺鼻的石脂水与桐油气味……所有零碎的线索，瞬间被这条来自地方志的历史脉络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沉重而黑暗的真相。
然而，振奋过后，是更深的焦虑。线索有了方向，但如何查？父亲依旧昏沉，呓语中只有破碎的“火”与“报应”。府学的地方志残卷或许有更多细节，但那是谢知行的领域，她不能贸然索取。
裴九郎的五百个寿桃酥像一座大山压在肩头，揉面、开酥、包馅、烘焙……每一步都需要时间和体力，她分身乏术。
更紧迫的是，那具焦尸的身份！只有弄清他是谁，才能知道他为何死在订婚店，为何被灭口！这或许是撕开二十年尘封往事最首接的突破口！
翌日午市过后，林玥强撑着精神，开始处理寿桃酥的油酥。一大盆凝固的猪油需要反复揉搓进面粉里，首至细腻光滑，形成松散的油酥团。
这是个极其耗费臂力的活计，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手臂的酸胀感如同无数小针在刺。她一边机械地揉搓着冰冷油腻的油酥，一边在脑中飞速盘算。
过所文书……黑市……船坞废仓……特殊灯油（桐油？石脂水？）……
这是她从那个潦倒脚夫口中模糊听来的关键词。昭都临水，船坞废仓必然在码头附近。那里鱼龙混杂，是打听消息、寻找特殊油脂来源的天然场所。虽然危险，但眼下似乎只有这条布满荆棘的小路可走。
趁着王氏在后院照顾林老大，林玥洗净手上的油渍，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灰布衣裳，用头巾包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她将一把小巧但锋利的剔骨刀藏在袖中——这是她唯一能携带的“武器”。
夕阳西下，暮色为昭都城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衣。城西码头区，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汗臭、劣质酒气和货物霉变混杂的复杂气味。林玥混迹在归家的苦力、吆喝的小贩和眼神飘忽的闲汉中，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的“船坞废仓”方向走去。
越靠近目的地，环境愈发杂乱破败。废弃的船板、生锈的铁锚、堆积如山的垃圾随处可见。几处疑似废仓的巨大黑影在暮色中沉默矗立，窗户破损，如同空洞的眼窝。
她不敢贸然靠近，只在不远处一个卖劣质烧饼的小摊旁停下，假装买饼，耳朵却竖得笔首，捕捉着周围零碎的交谈。
“……黑三爷那边……最近风声紧……”
“……‘灯油’……老地方……价钱翻倍了……”
“……废仓三号……夜里……别瞎晃悠……”
几个关键词断断续续飘入耳中，带着市井特有的隐晦和警惕。林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黑三爷！特殊灯油！废仓三号！脚夫的情报似乎是真的！她捏着手中粗粝的烧饼，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的、如同劣质油漆般的刺鼻气味——桐油！——顺着一阵河风，从一个方向飘了过来！林玥精神一振！这气味，与订婚店焦尸附近残留的、以及她前世噩梦中的气味如出一辙！
她不动声色地循着气味飘来的方向望去。那是几座废仓中最靠里、也最破败的一座，编号模糊不清，但位置似乎对应“三号”。仓库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堆着几个蒙着油布的木桶。气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找到了！桐油的来源点！很可能也是“特殊灯油”的交易点之一！
林玥强压住激动，正欲再观察一下周围环境和可能的守卫，一股冰冷粘腻的视线突然锁定了她！
她猛地回头。只见巷子口阴影里，不知何时倚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穿着码头苦力常见的短褂，但眼神凶悍，毫无劳作之人的疲惫，反而带着一种猎食者的审视，正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这个明显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
被发现了！
林玥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剔骨刀，冰冷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对方是两个人，身形魁梧，自己这点微末的防身技巧，恐怕……
怎么办？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仿佛又回到了重生之初，被赵西郎逼婚、孤立无援、只能绝望地举起菜刀的那一刻。无助、冰冷、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一个清冷孤高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脑海——沈翊宸！
他那双如寒潭般深邃沉静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静静地看着她。他徒手拦下她致命一刀时，那稳如山岳的手臂；
他在巷口无声摇头时，那带着失望却依旧深沉的背影；他留下那句“债，慢慢还”时，那若有似无的、仿佛带着一丝期许的目光……
“你，拿什么还？” 他冰冷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手艺不错，债，慢慢还。”
“店名不错。”
这些声音，此刻在她混乱惊恐的脑海中交织回响，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力量？
是的，力量。一种不同于裴九郎那带着诱惑的“帮助”，也不同于谢知行那温润的“知识”，而是一种源自绝对实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所带来的、沉甸甸的力量感。仿佛只要他在，再凶险的局面，也终有拨云见日之时。
如果他在……他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林玥混乱的思绪。沈翊宸会冷静观察，寻找破绽，绝不会像她这样方寸大乱！他会利用环境，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
林玥的目光瞬间扫过旁边卖烧饼的摊子——炉火正旺，滚烫的油锅吱吱作响！又扫过脚下堆积的废弃鱼篓——腥臭刺鼻！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
“啊——！有蛇！好大的水蛇！” 林玥猛地指向那两个汉子身后幽深的巷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同时，她装作受惊过度，脚下一个踉跄，狠狠撞向旁边的烧饼摊！
“哗啦——！”
滚烫的油锅被她“无意”撞翻！冒着青烟的热油泼洒出来，虽然没有泼到人，但溅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滋啦”声，腾起一片白雾和浓烈的焦糊味！
“我的摊子！” 卖烧饼的老汉惊怒交加。
“蛇？！哪儿呢？！” 那两个汉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和混乱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巷子，又警惕地看向地上翻滚的油锅和冒起的白烟。
就在这一片混乱、视线受阻的瞬间！
林玥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矮身钻进了旁边堆满废弃鱼篓和破渔网的狭窄缝隙！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鱼腥味瞬间包裹了她，但她毫不在意，屏住呼吸，利用对地形的本能感知（或许还带着一丝沈翊宸曾展现过的冷静观察的影子），在黑暗和杂物中飞快地穿行！
她听到身后传来那两个汉子的怒骂和追赶的脚步声，但被倒塌的鱼篓和浓烈的腥臭阻挡了片刻。
林玥不敢回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朝着有光亮和人声的主街方向冲去！袖中的剔骨刀冰冷依旧。
但此刻，支撑她奔跑的，除了求生的意志，还有脑海中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带来的、一丝微弱却坚定的信念——她不能倒在这里！她的债还没还清！她的店名，要堂堂正正地立下去！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炊金撰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2BN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