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破釜暗香引
丰裕仓那摊烂泥算是彻底搅和开了！王管事裤裆湿漉漉地瘫在地上，嘴里翻来覆去就那句“听上头的”。谢知行脸黑得像锅底，立马让杂役看死这怂包和王仓，自己火急火燎要回书院召集人手，顺便通知州府巡查——这事儿太大了，兜不住！
林玥揣着那几片要命的桐油腰牌碎片，心里跟揣了块烧红的炭似的。这玩意儿是铁证，但也烫手啊！她得赶紧回食铺，五百个寿桃酥还等着她揉呢，老爹老娘还指不定担心成啥样。
刚拐出丰裕仓那条背阴巷子，走上稍微热闹点的主街，还没松口气呢，异变陡生！
“嗖——！”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擦着林玥的耳朵飞过，“夺”一声，狠狠钉在她前面三步远的土墙上！赫然是一支闪着寒光的袖箭！箭尾还在嗡嗡乱颤！
林玥汗毛倒竖，猛地刹住脚！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嘿嘿，小娘皮，鼻子挺灵啊？丰裕仓的烂豆子都让你翻出来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旁边屋顶上传来。
林玥抬头一看，头皮发麻！只见两个黑衣汉子，跟大蝙蝠似的蹲在屋檐阴影里。一个手里还拎着把小巧的弩，刚才那支要命的箭就是他射的！另一个抱着膀子，眼神跟毒蛇一样，死死盯着她怀里——明显是冲那腰牌碎片来的！
正是昨天在码头废仓堵她的那俩凶神！黑三爷的狗腿子！阴魂不散！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拎弩的汉子声音沙哑，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交？交你奶奶个腿儿！林玥心里骂娘，这玩意儿交出去，别说订婚店焦尸的线索，连书院几十号学子的公道都得打水漂！她眼角余光飞快扫视西周——行人早吓跑了，街面空荡荡！跑？这俩货居高临下，弩箭指着，她跑不过！
拼了！林玥一咬牙，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不是刀，是她装盐、醋、碱面那些瓶瓶罐罐的小布袋！左手则悄悄攥紧了怀里那几片硬邦邦的腰牌碎片。
“想要这个？” 林玥故意把左手往怀里紧了紧，吸引对方注意，右手却在布袋里飞快地摸索，嘴里拖延时间，“黑三爷就这点出息？派两条狗来抢姑娘家的东西？”
“找死！” 屋顶上抱膀子的汉子脾气暴，被一句“狗”激怒了，低吼一声，竟首接从三米多高的屋顶上跳了下来！“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狞笑着就朝林玥扑来！那架势，跟头下山熊似的！
就是现在！
林玥不退反进，猛地将左手从怀里抽出，作势要把碎片扔出去！那扑来的汉子下意识目光就被吸引过去！
电光火石间，林玥藏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扬起！一把白乎乎的粉末，劈头盖脸就朝那汉子撒了过去！
“我操！石灰？！” 汉子怪叫一声，慌忙闭眼抬手去挡！这玩意儿迷了眼可不得了！
可惜，猜错了！不是石灰，是林玥特制的高纯度碱面！
“噗——！”
碱面糊了那汉子满头满脸！钻进鼻孔，呛进嗓子眼！那滋味儿，比生吞了辣椒面还霸道！又齁又烧！汉子顿时呛得涕泪横流，咳嗽得惊天动地，跟个破风箱似的，攻势瞬间瓦解，只顾着弯腰抹脸咳得撕心裂肺！
“妈的！臭娘们使诈！” 屋顶上拎弩的汉子又惊又怒，弩箭瞬间瞄准林玥！
林玥刚撒完碱面，旧力己去，新力未生，眼看那闪着寒光的箭头就要离弦！
千钧一发！
“咻——！”
一道更快的银光，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飞来！精准无比地撞在弩箭的箭杆上！
“叮！” 一声脆响！
那支夺命的弩箭竟被撞得歪斜出去，“哆”地一声，深深扎进了林玥脚边的泥地里！箭尾兀自颤抖！
林玥惊魂未定，猛地扭头看向银光来处！
只见巷子口，裴九郎一身天青锦袍，手里悠闲地把玩着几枚锃亮的银角子，刚才那道救命银光，显然就是他随手弹出来的！他脸上还是那副慵懒欠揍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打发了只苍蝇。
“啧，小林掌柜，你这惹麻烦的本事，跟你做点心的手艺一样，都是顶呱呱啊。” 裴九郎摇着头，慢悠悠踱步过来，目光扫过屋顶上惊疑不定的弩手，又瞥了眼地上咳得快断气的同伙，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屋顶上的弩手显然认得裴九郎，脸色大变，握着弩的手都有些不稳：“裴……裴九爷？您……您这是……”
裴九郎没搭理他，走到林玥身边，用折扇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上沾的碱面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滚回去告诉黑三，丰裕仓的豆子烂了，是官家的事。这姑娘，是我裴九照看的人。他爪子再长，敢伸过来，我不介意给他剁了泡酒。滚！”
最后那个“滚”字，如同寒冰炸裂！屋顶上的弩手浑身一哆嗦，二话不说，拉起还在咳得死去活来的同伴，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屋脊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危机解除，林玥后背的冷汗这才“唰”地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她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像狐狸一样的男人，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料铺子。又是他！总是在最要命的关头出现！
“裴公子……多谢援手。” 林玥喘匀了气，声音有点干涩。这情，她不想承，但不得不承。
“谢就不必了。” 裴九郎摇着扇子，目光落在林玥依旧紧攥的左手上，那里露出腰牌碎片的一角，“小林掌柜，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又是查霉豆，又是翻旧账（鱼鳞册），还招惹上黑三这种地头蛇……累不累啊？”
他凑近一步，那股清雅的沉水香再次将林玥包裹，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你看，这昭都城的水，浑得很。你想趟，光靠一把盐面儿（指碱面）和一股子莽劲儿，可不行，容易把自己淹死。”
他指了指林玥紧握的左手：“你手里那点东西，是钥匙，也是催命符。拿着它，黑三不会放过你，它背后牵扯的那些人，更不会放过你。凭你一个人，护得住吗？护得住你爹娘吗？护得住你那刚挂上招牌的‘林记’吗？”
裴九郎的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林玥心里。她看着手里那几片散发着桐油哈喇味的破木头，第一次感觉到它们如此沉重，如此烫手。
“跟我合作吧，小林掌柜。” 裴九郎的声音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我帮你保管这‘钥匙’，也能帮你挡住黑三和那些暗地里的冷箭。作为交换……”
他折扇一收，指向不远处他那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我车上正好有一批刚到的‘贡米’，来源……有点敏感。你帮我看看，这米，是陈的，还是新的？里面……有没有掺不该掺的东西？”
林玥的心猛地一沉！贡米！来源敏感！让她鉴别？这哪是合作？这分明是把她往那潭最浑、最深、最要命的滚油锅里推！裴九郎这狐狸，终于图穷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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