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那颗染血的金桔,又看了看旁边陶罐里剩余的几颗丑陋干瘪的果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她没有立刻去翻找那包药渣,而是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挪到火盆边。
借着橘红的火光,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那颗干瘪金桔坚硬的外皮。
本不是腐烂的果肉,而是被精心掏空后填塞进去的、一小撮灰白色的细腻粉末!
这才是老嬷嬷真正在湖底“摸”到的东西!
这才是她藏在蜜饯罐里十几年的、真正的“宝贝”——一种产自西域、极其罕见、遇水即溶、能让人在极度痛苦中产生烈火焚身幻觉、最终导致心脉崩裂而死的剧毒,“焚心烬”!
当年沈知微推她下湖,想淹死她,身上却带着这种毒药,或许是准备用在别处?
老嬷嬷不识货,只当是蜜饯里的异物,却阴差阳错被她藏了起来。
沈容与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尖。
没有味道,只有一种冰冷的、死亡的气息。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天亮后,她要送给沈知微的“了断”,一定会让她…刻骨铭“烬”。
她将粉末重新包好,藏入贴身最隐秘处。
然后,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向墙角那个破旧的包袱——里面,正是小桃之前交给她的、沈知微“赏”下的那包药渣。
橘红的火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映照着她眼中孤注一掷的寒芒。
她伸出手,探向那包可能藏着致命证据的药渣。
黑暗的角落里,谢危言的目光如同潜伏的毒蛇,无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粘稠,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压在紫禁城上空。
凤阳阁大火的余烬尚未冷却,呛人的焦糊味混杂着夜露的湿气,在森严的宫墙间弥漫,如同不散的冤魂。
乾清宫正殿,鎏金蟠龙柱在通明的烛火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文武百官垂手肃立,鸦雀无声,空气紧绷得仿佛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
皇帝高踞龙椅,冕旒垂下的玉藻遮挡了他大半神情,唯有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透过缝隙,冷漠地扫视着下方,如同在评估一群待价而沽的猎物。
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随之而来的风暴,让今日的朝会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谢危言一身玄色蟒袍,绣金獬豸兽张牙舞爪,如同他此刻周身散发出的阴冷煞气。
他立于百官之首,位置微妙地靠近御阶,微微垂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佩剑的螭首,姿态看似恭谨,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他身后半步,沈容与穿着东厂最低等番役的灰扑扑袍服,宽大的衣服遮不住她单薄的身形和脖颈间刺目的淤痕。
她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在身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细微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即将被撕碎的枯叶。然而,那低垂的眼帘下,燃烧的却是孤注一掷的火焰。
“陛下!”一声凄厉的哭喊骤然划破死寂。
两名龙禁尉架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沾满烟灰的女子步入大殿。
正是沈知微!
她华丽的宫装多处被烧焦撕裂,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己被泪水和烟灰糊成一团,额角还有一道被落梁擦破的血痕,看起来狼狈不堪,楚楚可怜。
她挣脱开侍卫的搀扶,踉跄着扑倒在御阶之下,哭声哀婉欲绝。
“陛下!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她伏地痛哭,肩膀剧烈耸动,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昨夜…昨夜若非红香拼死相护,臣妾…臣妾就葬身火海,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龙椅上的帝王,那眼神充满了依赖、恐惧和无助,将一个受尽惊吓、无辜受害的宠妃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朝堂上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和唏嘘之声,不少大臣眼中流露出同情。
沈知微平日里经营的形象——温婉贤淑、才情过人、体弱多病却深得帝心——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爱妃受苦了。”
皇帝的声音从冕旒后传来,听不出多少真实的怜惜,只有一种程式化的安抚,
“火势因何而起?可查清了?”
“陛下!”
沈知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诉道,
“火起得蹊跷!臣妾寝殿内殿的门闩被人从外面用铁线卡死!窗棂上还泼了火油!这分明是有人蓄意纵火,要置臣妾于死地啊!”
她猛地指向站在谢危言身后的沈容与,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怨毒,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是她!一定是她!陛下!就是这个贱婢!她恨我入骨!定是她勾结外人放的火!”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容与身上。
那些目光有惊疑、有鄙夷、有探究,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沈知微眼中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沈容与毫不怀疑,若非在御前,她会立刻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这份恨意,不仅源于此刻的指控,更源于那罐湖底的蜜渍金桔所代表的、深埋多年的秘密被彻底掀开!
“沈婕妤!”
刑部尚书赵大人出列,他素来以刚正闻名,此刻眉头紧锁,看向沈容与的目光带着审视,
“此女何人?沈婕妤为何指认于她?可有凭据?”
“凭据?”
沈知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挣扎着站起身,指着沈容与,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恨意而颤抖,
“凭据就是她的身份!凭据就是她满身的怨毒!陛下,诸位大人!你们可知她是谁?”
她环视一周,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沈容与,
“她是我沈家见不得光的庶女!沈容与!一个下贱婢妾所生的孽种!”
“哗——”
朝堂瞬间一片哗然!庶女身份,在等级森严的宫廷,本身就是巨大的原罪!
沈知微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她要将沈容与彻底踩进泥潭,永世不得翻身:“她嫉恨我嫡女身份,嫉恨我得陛下恩宠!自幼便心术不正!她娘那个贱婢,就是因勾引家主不成,羞愤自尽!有其母必有其女!她替母报仇不成,便将所有怨恨倾注在我身上!陛下!她替臣妾入宫为奴,非但不是姐妹情深,而是处心积虑要接近臣妾,伺机报复!”
她声泪俱下,将一个被庶妹嫉妒迫害、自身却无比无辜的嫡姐形象塑造得入木三分,成功激起了许多不明真相大臣的义愤和对沈容与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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