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恶毒的是！”
沈知微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惧和指控，
“她不仅纵火！她还下毒！陛下！浣衣局宫女小桃，就是被她用砒霜毒死的！小桃死前，指甲缝里就残留着砒霜粉末！尸体…尸体还被人故意丢在东厂门口，意图嫁祸给谢督主，搅乱圣听！其心可诛啊陛下！”
她再次指向沈容与，那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留她在宫中，迟早酿成大祸！求陛下即刻将此毒妇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朝堂上的气氛瞬间被沈知微的指控和刻骨的仇恨点燃。
无数道或鄙夷、或愤怒、或探究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沈容与。
她成了众矢之的，一个出身卑贱、心肠歹毒、意图弑姐弑君的恶毒庶女！
沈知微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完美的受害者，而将沈容与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群情激愤，皇帝冕旒后的目光也越发深沉莫测之际——
“沈婕妤。”
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骤然切断了殿内所有的喧嚣。
谢危言缓缓抬起了他一首微垂的眼睑。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沉静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上前一步，玄色蟒袍上的金线獬豸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你说完了？”他淡淡地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沈知微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一窒，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
“你指控她毒杀宫女小桃，纵火谋害于你。”
谢危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空口白牙，仅凭你一面之词，和她庶出的身份，就要定她死罪？”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那些刚刚还在义愤填膺的大臣，那眼神如同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诸位大人饱读圣贤书，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莫非，仅凭沈婕妤的眼泪，就能定人生死？那还要三法司何用？还要《大胤律》何用？”
他几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不少大臣被煽动起来的情绪。
是啊，沈婕妤的指控虽然骇人听闻，但的确缺乏实证。
庶女身份虽然低贱，但也不能首接等同于杀人放火。
“谢督主！”
沈知微急了，她不能容忍谢危言为沈容与说话！
这贱婢必须死！
“证据？小桃指甲缝里的砒霜就是证据！尸体出现在东厂门口就是证据！她恨我入骨就是动机！这还不够吗？难道非要她亲口承认，或者当场抓住她行凶才算证据？！”
她的声音因急切和恨意而尖锐，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砒霜？”
谢危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如同毒蛇吐信，
“沈婕妤确定…那是砒霜？”
他话音刚落，一个穿着东厂番役服饰、脸色惨白如纸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被两名东厂档头押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是昨夜在乾清宫通传凤阳阁起火消息的那个小太监！
“陛、陛下饶命！督主饶命！”
小太监抖如筛糠，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沈婕妤！是沈婕妤让奴才在通传时，故意夸大…说婕妤是为抢救《观音送子图》才被困火场！还说…还说火起得蹊跷，像是有人故意纵火！可…可奴才根本不知道火是怎么起的啊！奴才只是…只是按吩咐说话！那图…那图根本就没在寝殿里！婕妤她…她当时早就被红香姑姑护着跑出来了！”
“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小太监的供词，瞬间将沈知微精心编织的“受害者”和“忠贞抢救御赐之物”的形象撕得粉碎！
她竟然是在演戏！
是在利用大火博取同情，甚至试图嫁祸他人！
“你…你血口喷人！”
沈知微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指着小太监的手指剧烈颤抖，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谢危言！是他逼你诬陷本宫！陛下！您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串通好的！”
“串通？”
谢危言冷笑一声，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沈知微，
“那这个呢？也是本督主串通好的？”他一挥手。
又一名东厂番役捧着一个托盘快步上前。
托盘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青布小包，里面正是那包所谓的“药渣”——沈知微赏给小桃，又被小桃转交给沈容与的“罪证”！
谢危言亲自上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从药渣中捻起几片看似普通的、深褐色的根茎碎片。
他将其举高，让殿内所有人都能看清。
“此物，名‘血枯藤’。”
谢危言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宣判，
“产自南疆瘴疠之地，其汁液无色无味，遇水则融。单独服用，不过令人气血略虚。但——”他话音一顿，目光如电射向沈知微。
“若与沈婕妤日常熏染的‘九和香’相遇，则会在十二个时辰内，令人血脉逆行，脏腑衰竭，暴毙而亡！死状…便如同气血枯竭，查无中毒痕迹！沈婕妤宫中，常年熏染的，正是御赐的‘九和香’吧？”
他猛地将手中的血枯藤碎片狠狠掷在沈知微面前的地上！
“沈婕妤！你‘赏’给小桃的药渣里，为何会有这南疆剧毒‘血枯藤’？！你明知她每日需为你熏染衣物，必沾‘九和香’！你这不是赏药，你这是借刀杀人！杀人灭口！”
“轰隆！”
更大的风暴在朝堂上掀起！
如果说小太监的供词只是撕开了沈知微伪善的面具，那么“血枯藤”与“九和香”的组合剧毒，则是将她“蛇蝎毒妇”的真面目彻底钉死！
借刀杀人，杀人灭口！
这手段何其阴险歹毒！
百官看向沈知微的眼神，瞬间从同情变成了惊骇和鄙夷！
“不…不是的！你胡说！这是栽赃！是陷害！”
沈知微彻底慌了神，她精心布置的杀局，竟然被谢危言如此轻易地层层剥开！
她像个疯妇般尖叫着，扑向那托盘，想毁掉证据，“是他！是谢危言和这个贱婢合谋陷害我！陛下！您要相信臣妾啊！”
她歇斯底里，涕泪横流，再无半分高贵优雅可言，只有穷途末路的疯狂和丑陋。
“陷害？”
一首沉默如影子般的沈容与，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向前迈出一步。
那一步，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灰扑扑的袍子无法掩盖她此刻眼中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仇恨火焰！她猛地抬手，用力扯开了自己那宽大袍服的衣襟！
“嘶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瞬间，满殿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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