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指尖轻叩玉阶，漾开圈圈涟漪："朕听闻，长公主前日接归安王妃过府小住两日？"他特意加重了"王妃"二字，惊得谢卿蕴立即改口：
"陛下明鉴，定是有什么误会。"她垂首盯着池面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
"这两日臣妾身子不适，王爷旧疾又犯，实在不曾离府半步。"
"哦？"新帝忽然轻笑一声，水声哗啦中站起身，"谢卿蕴，你可知朕最厌什么？"
明黄寝衣湿漉漉贴在身上，他却不甚在意地踱步而来，"朕赏你白玉牌时，以为捡着把锋利的刀。"
他忽然俯身捏住她下颌，迫使她抬头："结果你这刀——"龙涎香气混着药味扑面而来，"竟是个会自己找刀鞘的。"
谢卿蕴望着陛下眼底的冷光，突然想起月凡刚刚替她绾发时说的："若陛下问起长公主之事..."
那妖孽当时笑得像只狐狸，"就说你忙着给本王侍疾，什么都不知道。"
"小人愚钝，陛下开恩，求陛下明示。"谢卿蕴作势要惶恐下拜，却被新帝捏着下颌不得动弹。
温热的池水汽氤氲在两人之间，她看见陛下眼底映出自己惊惶的倒影。
"谢卿蕴啊谢卿蕴！"新帝忽然松开手，任由她踉跄着跌坐在白玉砖上，"还是说，朕该叫你——梵音使者？"
"梵音"二字如惊雷炸响在耳畔。
谢卿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用手撑住冰凉的地砖。
她在翰林院修史时曾见过零星记载：梵音宫，前朝秘教，修炼邪法以求长生，善蛊惑人心，其徒众皆以秘法为刃。
"陛...陛下..."她声音发颤，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下摆。
殿内龙涎香的气息忽然变得浓重起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恍惚间，那个在长公主府檐角下摇铃起舞的巫师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朱砂绘就的诡异符文，铜铃上斑驳的血迹，还有那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梵语咒文。
"小人实在不知什么梵音..."
"不知？"新帝忽然倾身向前，那双凤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他修长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扯开她交领的衣襟，素白绷带隐约透出底下狰狞的暗红色血痕。
"那这伤是如何来的？" 谢卿蕴的鼻尖嗅到一丝铁锈味。
"世人皆以为梵音宫只是话本里的传说。"新帝忽然松开手，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狂热：
"但朕早就探寻到梵音宫的消息。这世上，除了归安王，朕才该是它的主人..."
他猛地转身，"我只想要梵音珠！"
谢卿蕴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说起梵音珠时，那双总是凌厉的凤眸渐渐染上异样的光彩。
他原本威严的声线开始变得飘忽，嘴角扬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将他的神志一寸寸扯离躯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谢卿蕴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强行将掌心贴上他滚烫的脸颊。
殿内未干的池水从新帝发梢滴落，顺着她被迫展开的手指蜿蜒而下，在青玉砖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新帝的声音陡然低哑下来，滚烫的呼吸喷在她僵硬的指节上。
他像沙漠旅人遇见绿洲般，用脸反复她的手心，浓密的睫毛扫过她腕间突突跳动的血脉，激起一阵战栗。
要不是虎口处被掐出的疼痛如此真实，谢卿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是他口中那个梵音珠幻化的精怪。
要不然干嘛说个什么狗屁珠子，就拉着她发癫。
"梵音宫主既然己经完成委托，将归安王安全送回璟都..."新帝的语调突然转为阴冷，"为何迟迟不肯将梵音珠的消息透露于我？"
谢卿蕴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这位九五之尊竟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浸透池水的素白中衣紧贴在他精瘦的腰身上，湿透的衣料半透明地勾勒出分明的肌理线条，随着他倾身的动作，隐约显露出肋下几道泛白的箭伤。
那疤痕边缘呈放射状裂开，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剜过皮肉。
"陛下！陛下这是作甚？"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尾音几乎变了调。
水珠正从他锁骨凹陷处滑落，在胸口那道横贯心口的狰狞旧伤疤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伤疤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中毒后留下的痕迹。
谢卿蕴死死闭紧眼睛，睫毛在苍白脸颊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睁眼。"带着薄茧的拇指突然按上她颤抖的眼睑，新帝的声音里带着蛊惑般的轻柔，却让她后颈寒毛倒竖。
那指腹粗糙的触感太过真实，根本不像养尊处优的帝王应有的手，
"你好好看看这副躯壳，明明是九五之尊，却己经如此破败不堪……"
破败不堪？听见新帝的用词，谢卿蕴也是猛然一震。
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新帝袒露的上身如同被战火焚烧过的疆域图。
横贯腹部的刀伤与那些泛白的旧伤交织成诡异的网。
但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处那个碗口大的凹陷，
边缘皮肤像被灼烧过般皱缩发黑，中央却诡异地泛着半透明的赤色微光，随着心跳忽明忽暗，宛如......
宛如有什么活物正在他胸腔里呼吸。
"很丑陋吧？"新帝忽然低笑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像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掌心按向自己心口。
在肌肤相触的瞬间，谢卿蕴惊觉那处皮肤烫得吓人，像是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
而更可怕的是，她似乎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那处皮肤之下缓慢地蠕动。
不是血管的搏动，而是某种长条状的阴影正沿着心脏轮廓游走，时而蜷缩成团，时而舒展如蛇。
寄生虫？！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世界上哪有会发光的寄生虫？
又有什么样的寄生虫能让人变成这副模样却不死？
新帝似乎察觉到她的惊骇，忽然凑得更近。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诡异的甜腥味，像是腐败的蜜糖混着铁锈：
"吓到了？这不也是你们梵音宫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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