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拘留所探视室的防弹玻璃上，水流扭曲成佛掌的纹路。林深盯着玻璃上自己分裂的倒影，指尖着探视台上刻的梵文——那是看守昨夜醉酒后用钥匙划的《金刚经》残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方拓认罪了。”叶青梧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来，带着电流剥蚀后的沙哑。她囚服肩头洇着暗红，那是三天前为护着被狱霸欺凌的苏红绫挨了警棍。
玻璃另一端的周玄策突然翻转茶盏。碧色茶汤在桌面漫出太极图形，浮沉着几星金箔，像极了两周前走私案里消失的缅甸金砂。“陈昊的律师今早送了份大礼。”他推过平板电脑，屏幕里方拓在律师陪同下签署协议的画面刺痛林深瞳孔——落魄律师左手压着的，竟是王德发倒卖救灾物资的谅解书。
铁门开合的闷响撞碎沉默。苏红绫被两个女警架着拖进来，脚镣在水泥地刮出火星。她右眼肿得只剩条缝，却冲林深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周老鬼没告诉你？陈家祠堂供着的翡翠观音，肚子里塞满方律师签过的认罪书。”
林深后槽牙咬碎了薄荷糖。监控屏幕在此刻自动跳转新闻首播——王德发正站在被强拆的村小废墟演讲，背后横幅“感恩资本重建家园”的“恩”字渗出朱砂般的红渍。镜头扫过围观人群，叶青梧当年救下的孤儿脖子上，赫然挂着陈氏集团的工牌。
“这叫众生渡尽。”周玄策的紫砂壶嘴突然崩裂，热水溅在他腕间的佛珠上，檀木遇热显出血丝般的木纹，“你设计的股权分配案，让王家兄弟反目成仇时，可想过弟媳会为钱把大伯送进拆迁队？”
窗外炸雷劈亮围墙电网。林深在电光中看见自己倒影化为三头：华尔街操盘手举着带血的K线图，云栖镇谋士握着焚毁的地契，还有张眉心带弹孔的脸——那是三年前被他做空逼死的国企会计。
探视台突然震动。苏红绫用铐着的双手推来半块腐乳，霉斑组成了GPS坐标。“叶警官替你找的。”她指甲抠着腐乳边缘，露出微型胶卷的金属反光，“陈家运文物的货轮坐标，和你爸当年葬身的海域重叠。”
林深脊椎蹿起冰流。父亲“海难”现场的救援报告突然在脑海翻开——破损救生筏的系缆桩上，卡着半枚青铜饕餮纹扣！而此刻周玄策腕间，同样纹路的袖扣正随他斟茶的动作闪烁。
“破军小组解散那晚...”林深攥紧的拳头在桌面投下狼头暗影，“你在国资委档案室烧了什么？”
暴雨骤然转密。周玄策提起茶壶浇淋案头盆栽，罗汉松根系在激流中出缠绕的铜丝——那是窃听装置的引线。“当年改制小组七个人。”水流冲开泥土，现出六枚生锈的工牌，“只剩你我还在下棋。”
监控屏突然雪花翻涌。方拓的特写镜头被替换成加密信息流，满屏滚动的“救赎价码”中跳出叶青梧的囚犯编号，标价后跟着陈氏基金会账号。林深摸向口袋里的U盘，那里存着能让陈家破产的走私账单，金属外壳却烫得惊人——就像父亲坠海前寄给他的最后生日礼物，那块会自热的潜水表。
“给你讲个禅宗公案。”周玄策用裂嘴的壶斟茶，水线精准注入三个杯盏。第一杯澄澈见底，第二杯浮着金箔，第三杯混着泥浆。“老僧把三杯茶泼向佛像。”他指尖轻弹，泥浆水溅上防弹玻璃，正中方拓签字的投影，“金身渡了金箔，佛眼容了泥沙，你说佛祖喝的是哪杯？”
警报器猝然尖啸！探视室陷入黑暗前，林深看见苏红绫用腐乳在桌面涂出带血的箭头。闪电劈亮那图案的瞬间，他浑身血液冻结——二十年前父亲书房里的航海图，最终标记的竟是同一处坐标。
应急灯亮起时，周玄策座位只剩蒸腾的茶雾。桌面水渍漫成卦象，泥浆写的“兑”字正吞没金箔。林深抓起腐乳里的胶卷，金属外壳映出他瞳孔深处的青铜饕餮——那纹路与父亲遗物如出一辙。
铁门轰然洞开。管教举着电棍吼叫：“2057监舍暴动！”林深冲向监区时，听见苏红绫的尖笑刺破雨幕：“告诉叶警官！扳指里的针头能打开三号...”
雷鸣吞没最后的话。林深在甬道拐角撞见倒伏的警卫，那人颈侧插着半截牙刷，伤口边缘的皮肤皱缩如焚烧过的《道德经》。防暴盾牌组成的钢铁洪流前方，叶青梧正用身体堵着沸腾的监舍铁门，血从她抵住门栓的肩窝滴落，在积水里绽开细小的太极。
“方拓被带往地下审讯室了！”她嘶吼着甩来串钥匙，链扣上挂着的狼牙齿痕犹新，“密码是陈露忌日！”
暴雨卷着血色漫过脚踝。林深在钥匙插入暗门时听见熟悉的《国际歌》旋律——声源竟是嵌在墙体的老式广播盒，散热孔里渗出缅甸金砂的微光。旋钮转到“1993”档位，墙体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霉味中混着周玄策茶案上的檀香气。
阶梯尽头传来方拓的呜咽。林深贴门缝看见惊人一幕：陈昊的律师正将注射器扎进方拓颈动脉，而王德发攥着份股权协议跪在旁边，纸页抬头的“云栖重建”被血染成了“云栖陪葬”。通风管突然坠下半截青铜降魔杵——那正是走私文物清单里的失踪圣物！
林深破门瞬间，律师的注射器转而刺向王德发喉管。方拓突然暴起撞翻药液冷藏箱，满地玻璃渣里滚出标着叶青梧名字的血清瓶。“他们要制造监狱疫情...”方拓咳着血沫大笑，手里紧攥的录音笔播放着陈昊的声音：“等女警的尸体传染半个看守所...”
枪声炸响时，林深扑倒方拓滚进资料柜缝隙。子弹击穿柜门露出内部夹层——成捆的“西部矿业”债券正裹着翡翠观音照片！王德发在血泊中抽搐，手指蘸血在地面划出坐标尾数，与腐乳里的数字严丝合缝。
黑暗吞没视野前，林深看见青铜降魔杵滚落脚边。杵尖的饕餮纹裂开细缝，露出父亲失踪前佩戴的婚戒内侧刻字：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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