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夜那天，做好菜煮完饺子放在桌子上。建国作为一家之主开始开会。
饺子的热气裹着白菜猪肉的香气在屋里漫开，秀娟刚把最后一盘炸带鱼摆上桌，建国就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都先停停，开个短会。”
红英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刚夹起的饺子又放回盘里；延辉嘴里还塞着半块肉，含混地问：“爸，大年三十开啥会啊？又不是像学校老师那般开会。”
耀祖也跟着点头，眼神却不自觉飘向窗外——隔壁二柱说不定正等着他去放鞭炮。
建国没接话，先朝秀娟看了一眼。秀娟会意地笑了笑，伸手把红英碗里的饺子往她跟前推了推，才开口：“你爸这会，是给你们仨开的。”
这话一出，红英瞬间坐首了身子，延辉和耀祖也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建国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目光先落在红英身上，语气软了些：“红英这一年，没白让我和你妈操心。
期中考试拿了年级第三，晚上还帮着你弟们补功课，这表现，爸满意。”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五百块钱，放在红英手边，“这是奖励，奖励给你的零花钱，你要省着点花，反正咱开超市什么都有。”
红英眼圈有点红，把钱又推回去：“爸，我不要，留着给弟弟们交学费吧。”
秀娟按住她的手：“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是你该得的。”
建国的目光随即转向两个儿子，脸色沉了下来。
延辉和耀祖立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你们俩呢？”建国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上个月跟邻村的孩子打架，把人推倒磕破了头，我和你妈带着鸡蛋去人家里道歉，脸都快搁地上了；上礼拜又在学校跟老师顶嘴，说老师‘管得宽’——你们俩说说，这一年除了惹事，还干了啥？”
秀娟在一旁叹了口气，拉了拉建国的胳膊，语气带着点劝：“孩子还小，过年呢，别太凶。”
她转向两个儿子，眼神软下来，“妈也不指望你们跟你姐一样读书好，只求你们新的一年能安分点，不打架、不惹老师生气，就算帮家里大忙了。要是再被叫家长，年后的春耕，你们俩就跟着你爸去别的地方进货，好好尝尝干活的苦。”
延辉和耀祖头埋得更低，小声应着：“知道了，爸，妈。”
建国看着他俩的样子，脸色稍缓，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放进耀祖碗里：“行了，话就说到这。
吃饺子吧，这盘里有硬币，谁吃到了，新一年有福气。”
红英偷偷把自己碗里的硬币夹给了耀祖，看着弟弟眼睛亮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窗外的鞭炮声突然响起来，炸开的火星映在窗纸上，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暖融融的。
饺子刚撤下，窗外就飘起了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响。
红英凑到窗边呵出白气，用手指画了个小雪花，延辉和耀祖也挤过来，三个脑袋凑在一块儿看雪越下越大，院子里很快铺了层薄白。
“别冻着，快来吃火锅！”秀娟掀开煤炉上的铜锅，骨头汤的浓香立刻涌了出来。
建国笑着揭开旁边的搪瓷盆，里面码着切成薄片的五花肉、冻豆腐，还有几串亮晶晶的鱼丸——这是他在进货的时候买来的的，花了很多钱的工资，只为了让孩子们吃好。
红英夹起一片肉涮进滚汤里，裹满麻酱塞进嘴里，眼睛都亮了。
延辉和耀祖抢着捞鱼丸，烫得首哈气也不肯松嘴。建国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给秀娟碗里添了块豆腐：“今年收成好，明年还让你们吃顿更好的。”
雪光映着屋里的暖光，铜锅里的汤咕嘟作响，把除夕夜的热闹又烘得热了几分。
火锅的热气还没完全散，红英就收拾好碗筷，跟爸妈说了声“我去写作业”，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她的书桌摆在窗边，上面堆着几本初中课本和厚厚的练习册，寒假作业摊开在正中间，还有大半本没写完。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夜色衬得亮堂些，红英坐下来，搓了搓冻得有点僵的手，翻开了数学练习本。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道几何题刚有了思路，门外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秀娟端着个搪瓷杯走进来，杯壁上凝着水珠，里面的牛奶冒着淡淡的白气。
“红英，先歇会儿，喝口热牛奶暖暖身子。”
秀娟把杯子放在书桌角，伸手摸了摸红英的额头，“看你这头发都汗湿了，别太急，作业总能写完的。”
红英抬起头，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妈，没事，我想赶在年后把作业清完，到时候还能帮家里卖卖货，帮爸爸搬搬货。”l
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连带着心里都暖烘烘的。
秀娟拉过椅子坐在旁边，看着女儿本子上整齐的字迹，又看了看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忍不住叹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妈知道你想好好读书，可也得顾着身子，别熬坏了。”
她伸手把红英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你爸常说，咱们家就指望你了，可妈不指望你多厉害，只盼你健健康康的。”
红英鼻子有点酸，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了，我写会儿就休息。”
她把牛奶杯往嘴边凑了凑，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窗外的雪还在簌簌落着，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母女俩轻声的交谈，把这除夕夜的温馨，细细密密地织进了时光里。
秀娟又坐了一会儿，见红英喝了半杯牛奶，才起身说：“那我不打扰你了，牛奶喝完了把杯子放门口就行。”
走到门口时，她还回头看了一眼，见红英又埋首在作业本里，轻轻带上了门，把寒意和喧嚣都挡在了外面。红英握着温热的杯子，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却暖得厉害，笔下的字迹也愈发有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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