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瞬间打成一片。
这些日子，前朝廷借着议和的由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看着是在河对岸驻扎，实则悄无声息地转移了不少人马在此地埋伏。
而忠国公与孙婕妤出来前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带了十几个人，又要分出人手来保护孩子们，很快就落于下风。
孩子们素日里也是没见过这般阵仗的，一个个被吓破了胆，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几个胆子小的更是被吓到嚎啕大哭。
三郎被敌人包围，毫无招架之力。
孙婕妤替三郎挡下一剑，将他推至忠国公身旁：“芷年，三郎，你们带其他人先走，我来断后。”
前朝廷此番是有备而来，正面对抗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忠国公为保护汪芷年受了伤，其余人或死或擒，需得马上突围。
“别想逃。”孙家二哥见众人想逃，下令去追，不想被孙婕妤挡住了去路。
“二哥，你的对手是我。”
拔刀相向的那一刻，孙家二哥忽然有些犹豫。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记起从前在家时，母亲会在睡前给他们兄妹三人讲述话本上的故事。
其中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一对兄妹的故事。
这对兄妹自幼丧父丧母，兄妹俩相互依靠扶持，却不想因为一次争吵，妹妹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
再次见面时，往日的兄妹竟成了敌人。失手害死妹妹后，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里抱着妹妹的尸体，时而哭，时而笑，口中还神神叨叨地说要带妹妹回家。
孙家二哥听后说：“这个故事不好，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怎么能自相残杀呢？我若是这话本中的哥哥，必定会好好护着妹妹，哪怕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别人伤她一分一毫。”
那时小小的少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话本中的主角会从那对兄妹变成他们。
他再次定神，问出了和话本里哥哥相同的话。
“小妹，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
孙婕妤闭口不言，用手中的苗刀给予了他回应。
孙家二哥身子微微后撤，原以为可以轻松躲过，不想孙婕妤虚晃一招，猛然逼近，一掌打中他的胸口，逼得他后退几步。
这一掌力度不轻，剧烈地疼痛感让他无法站立，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趁着孙家二哥倒地，前朝廷敌军乱作一团的间隙，孙婕妤不再恋战，悄然逃走，前去追赶忠国公等人。
等到敌军中有人再次想起她们时，已是为时已晚。
“大人，她们逃远了，咱们还追吗？”
孙家二哥艰难抬眼，看着那身影踉踉跄跄地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罢了。”
回到起义军军营后，孙婕妤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天临帝。
天临帝听后思索一瞬，下令暂时放弃过河，撤回原地等待时机。
入夜，起义军营帐中。
军医拔出忠国公右肩上残余的箭矢，清理好伤口敷上药粉，最后用白布缠绕包扎。
不一会儿，孙婕妤带着三郎前来看望忠国公的伤势，并让三郎给忠国公和汪芷年道歉。
三郎梗着脖子，满脸写着不服气：“我没错。”
“我是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擅自行动。今不管不顾跑去烧船，将其他人置于危险之中，闯出这么大的祸来，还敢说自己没错？”孙婕妤正在气头上，将三郎好顿训斥。
烧船之事尚且不计，但若非三郎跑去河边，她们此番也不会中了前朝廷的埋伏。
三郎则把矛头对准汪芷年：“又不是我一个人放的火，她也有责任，怎么不说她？”
这话对孙婕妤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气得伸手便要打他。
“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卸责任，我今日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见孙婕妤是真的动了大怒，三郎这才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忠国公劝和道：“三郎大了，又是男子，想要建功立业也是情理中事。方才军医来过，说我这是小伤，好好休息几日即可，孙将军莫要再怪他了。”
天下男子，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声名大噪？更何况是三郎这般自小在起义军中耳濡目染的，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究其根本，是前朝廷出尔反尔，背信弃义，怪不着孩子们。
听到忠国公如此说，孙婕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留下些治疗的药膏，关切几句后，带着三郎离开了。
孙婕妤和三郎走后，忠国公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汪芷年，说：“你今日也吓到了，早点儿去休息吧，不必在这守着。”
汪芷年确实是被吓到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营帐的。
回到王氏那，她蜷缩在床榻的角落，用一层又一层的被子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就这样坐了一夜直至天亮。
她不敢合眼，因为一闭上眼，眼前便会浮现出忠国公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情景。
她恨前朝廷阴狠狡诈，暗中偷袭；恨三郎邀功心切，强出风头。
可恨来恨去，她还是最恨她自己。
恨自己能力不足，恨自己不够敏锐。
恨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如果她能早些阻止三郎，早些发现那些埋伏在树林中的士兵，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梦到一片火海。
她站在河对岸举起弓箭，对准火海中的人影。
箭矢飞出的瞬间，火海中的人影也转过身来。
是忠国公。
“不要！”汪芷年伸出手，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箭矢射中忠国公的右肩，他的身影被身后的火海吞噬。
与此同时，汪芷年从梦中惊醒。
她仍保留着旧日的习惯，蜷缩在角落，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紧实，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勉强入睡。
耳边没有士兵的操练声，没有马匹的嘶鸣声。眼前的布置和手中带有药香的香囊提醒她，战争已经结束数年。
可她始终没能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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