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的灯亮到后半夜，阿苗蹲在长桌前，把老先生给的蓝宝石胸针别在星图布卷的角落，针光映在布面银线绣的星河里，像突然多了颗会眨眼的星。三花猫趴在布卷旁打盹，尾巴尖一下下扫过“北斗七星”的针脚，把银线扫得发颤，在灯光下抖出细碎的光尘。
“得把猫爪印绣得再立体点。”阿苗戳了戳布上浅浅的梅花印，拿起丝线比画，“上次用的平针太淡，这次试试盘金绣，让绒毛感凸出来——你看，就像猫刚踩过没干的泥地，爪子缝里还沾着点土渣子。”
林舟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手里转着那根引星棒，竹节磕着桌面发出轻响：“巴黎那边刚才发消息，说工作室的人连夜改了设计图，把‘星猫踏月’放进了主系列。他们想让你明天带块新染的布过去，要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那种，带着水汽和草木香的。”
“新染的？”阿苗抬头，染液在缸里晃出她的影子，“现在泡进去，明早就能用。就是得加把劲，把昨晚剩的靛蓝草再捣点汁进去，让颜色沉得更透。”她起身时带倒了线轴，各色丝线滚了一地，三花猫被惊醒，跳过去追线轴，在丝线堆里踩出串更小的爪印，正好落在“银河”的位置，像谁往天上撒了把碎钻。
林舟捡线时笑出声：“这猫倒会添彩，比咱们想的还巧。”他把线轴往阿苗面前推了推，“加靛蓝草时多揉两把，让汁水里带点草茎的涩味——设计师说，要的就是这种‘没被机器磨平的棱角’，比纯顺的颜色有劲儿。”
（阿苗点头，挽起袖子去捣靛蓝草，木杵撞在石臼里“咚咚”响，草汁溅到胳膊上，蓝得发透。三花猫蹲在石臼边看，突然伸爪子去扒草渣，被阿苗笑着拍开：“别闹，这汁得捣到能拉出丝才够黏，不然绣线缝上去会散。”）
墙上的挂钟指向午夜，染缸里的布慢慢浮起来，像片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云。阿苗用竹钩把布勾到木架上，水珠顺着布纹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头顶的灯，像又落了片星星。她突然想起什么，往水洼里撒了把碎木屑，木屑在“星星”间漂着，活像艘艘小飞船。
“你看！”阿苗指着水洼笑，“这要是绣在布角上，不就是‘星际航行’吗？比光绣星星有意思多了！”
林舟凑过去，用引星棒拨了拨木屑：“行啊，把这想法记下来，明天跟设计师说。说不定他们能在礼服裙摆上搞个立体的，让小飞船顺着裙褶往上飞，到领口化成颗蓝宝石——正好跟你那胸针呼应。”
（三花猫突然跳上木架，对着湿布哈气，布上的水汽凝成小水珠，滚到针脚里，把银线泡得更亮。阿苗赶紧把猫抱下来，却发现水珠在布上晕出的淡蓝圈，比自己绣的“星云”还自然。）
“看来不用特意绣了。”阿苗摸着蓝圈笑，“这是布自己长出来的花纹，比咱们画的还像那么回事。”
挂钟敲了一下，凌晨一点。布在风里轻轻晃，像片呼吸的云，上面沾着猫爪印、草茎痕、水洼里的“飞船”，还有阿苗捣草时溅上的蓝点子——每道痕迹都带着夜里的劲儿，比任何设计图都鲜活。阿苗把布叠进木盒时，三花猫的尾巴在盒盖上扫了扫，留下道浅灰的印，像给这堆“星星”盖了个章。
“明天带这个去，”林舟把引星棒放进盒角，“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布会自己‘长’故事，不是画出来的死图。”
（阿苗点头，指尖划过布上的蓝圈，水洼干了，圈痕却留了下来，像谁在夜里悄悄签了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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