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的雨越下越大，砸在产业园的铁皮围挡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这方被秘密浸染的土地。林舟站在泥地里，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却让他心里的思路愈发清晰——老李的突然出现，是王副省长抛出的第一颗棋子，目的是把他困在“私闯仓库”的泥沼里，好给转移阴靛争取时间。
“配合调查可以，但得等赵队封存完证据。”林舟抹了把脸，目光扫过老李身后的纪检干部，两人的眼神有些闪烁，显然对仓库里的事并不知情。他提高声音，确保周围的警察都能听见，“这仓库里有上百桶阴靛，是国际走私团伙的中转仓，签收记录牵扯到省厅多位领导，李书记觉得，是该先查我，还是先查封这些足以毁掉楚南地下水的毒染料？”
老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里的调查函被雨水打湿了边角。他没想到林舟会当众把事情挑明，更没想到仓库里的证据会如此劲爆——一旦阴靛的事曝光，王副省长第一个要保的就是自己，绝不会替他扛下“失职”的罪名。
“赵队，”林舟转向刚从仓库出来的赵刚，“请立刻将现场勘查记录和阴靛样本送检，同步上报省纪委和公安部，就说发现重大跨境走私案，涉及官员包庇。”他特意加重“省纪委”三个字，余光瞥见老李的手抖了一下。
赵刚会意，立刻安排手下行动。警戒线外，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悄悄驶离，林舟知道，那是王副省长的人在撤，他们不敢在警察眼皮底下冒险。
“林舟同志，既然有新线索，调查可以暂缓，但你必须随时配合。”老李收起调查函，语气软了下来，转身就想上车，却被林舟叫住。
“李书记留步。”林舟指着仓库方向，“刚才跑掉的两个人，监控拍到了侧脸，其中一个是省外贸厅的张秘书，赵德山的老部下。您觉得，他现在会往哪儿跑？”
老李的脚步顿住，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浸湿。张秘书是王副省长的心腹，他要是被抓，供出的绝不止走私这么简单。
雨夜里，蓝染工坊的灯还亮着。阿苗坐在染缸旁，手里着那片从银锁里取出的铜钥匙，钥匙上的鱼鳞纹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清晰。林舟推门进来时，她猛地站起来，眼里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爷爷醒了，他说……”阿苗的声音哽咽，“当年把三叠染方子交给小野正雄，不是被逼的，是想趁机在方子里掺假，让他们练不出真手艺。真正的关键步骤，藏在‘缠枝莲’的最后一针里。”
林舟走到晾晒架前，拿起那块拼合的蓝染布，半朵“缠枝莲”的最后一针果然有些奇怪，针脚是反向的，像个极小的箭头，指向布角的靛蓝色块。他用指甲刮了刮色块，里面露出层极薄的棉纸，上面用蓝草汁写着行字：“活水需用江底砂，三叠方成。”
“江底砂？”林舟想起江底那块裂开的蓝水晶，水晶周围的泥沙泛着淡淡的青金色，“是蓝水晶附近的沙子！”
阿苗突然明白了：“奶奶总说‘蓝染靠水，更靠土’，原来最后一步是要用江底的砂当媒，才能让三叠染彻底化解阴靛的毒性！”
这时，赵刚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促：“林书记，张秘书在高速路口被抓了，他招了！王副省长今晚就会派人来转移阴靛，用的是产业园的工程车，说是‘建筑垃圾清运’。”
“他还说了什么？”林舟握紧棉纸。
“他说……王副省长手里有份‘楚南干部黑名单’，都是当年反对化工厂项目的人，您的名字在第一个。”
林舟的眼神沉了下去。王副省长不仅想掩盖走私，还想趁机清除异己，把楚南彻底变成他的地盘。
“我去一趟省里。”林舟抓起外套，“张秘书是突破口，必须在他被灭口前拿到完整供词。”
阿苗突然拉住他的手腕，染液在他袖口蹭出片靛蓝：“我跟你去。三叠染的方子，或许能成为最后的证据——小野家练的假方子，和真方子的区别，只有我们苏家的人能分辨。”
凌晨三点的省政府家属院外，林舟将车停在隐蔽处。张秘书被临时关押在其中一栋楼里，由省纪委的人看守。雨还在下，林舟看着楼门口晃动的人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守的警察太少了，像是故意在给“灭口”留机会。
“你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林舟推开车门，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声，一辆面包车撞向刺破雨夜。
他回头的瞬间，楼里冲出几个黑衣人，手里的电击器闪着蓝光。林舟立刻扑回车里，锁死车门，却看到副驾驶座的车窗被人用撬棍砸裂，一只手伸进来想抓阿苗！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警车从巷口冲出，赵刚带着人举着枪大喊：“警察！不许动！”
黑衣人见状不妙，纷纷逃窜，其中一个慌不择路，撞在墙上，怀里掉出个信封，里面的照片散落一地——都是楚南干部的家庭住址，最上面那张是林舟父母家的。
“是王副省长的贴身保镖！”赵刚捡起照片，脸色铁青，“我们在张秘书的手机里发现了通话记录，他今晚联系过这里！”
林舟看着那些照片，突然明白王副省长的狠毒——不仅要转移阴靛，还要用绑架家属的方式逼他闭嘴。
这时，省纪委的领导带着人赶来，看到现场的混乱，脸色凝重：“林舟同志，张秘书刚才在屋里被人注射了药物，正在抢救，他醒前说，王副省长把真正的阴靛清单藏在了……楚南蓝染工坊的染缸里。”
林舟的心猛地一跳，看向楚南的方向。雨夜里，工坊的灯依旧亮着，像个温柔的陷阱。他知道，这是王副省长声东击西的诡计——真正的清单不在工坊，而在他以为安全的地方。
阿苗突然指着那些散落的照片，声音发颤：“这张照片……是我奶奶的老房子！”照片上的墙角，有个熟悉的蓝染绳结，正是奶奶当年系在门把上的“双环套”。
林舟拿起照片，绳结的阴影里，似乎藏着个极小的金属反光——像枚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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