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的夏雨裹着草木香，打在传习所的玻璃幕墙上，汇成蜿蜒的水痕，像极了染布上流淌的蓝。阿苗站在实验室的无菌操作台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将蓝草提取物滴进培养皿。培养皿里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在接触提取物的瞬间，边缘竟泛起圈透明的抑菌带，像被无形的铠甲围住。
“第三次实验结果出来了！”安托万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看，蓝大褂的袖口沾着点靛蓝，“抑菌率高达92%，比普通抗生素还稳定！巴黎医学院的教授说，这简首是‘会呼吸的抗菌布’！”
实验室的墙上挂着张巨大的对比图：左边是电子显微镜下的蓝草纤维，像束束交错的长矛；右边是血竭分子的结构图，朱红色的链状分子缠绕着蓝色纤维，形成密不透风的防护网。“这就是奶奶说的‘刚柔相济’。”阿苗指着图谱，“蓝草的凉性是盾，血竭的温性是矛，合在一起才是能攻能守的染疗布。”
传习所的院子里，工人们正在搭建新的工坊，木牌上写着“楚南染疗布生产基地”。林舟拿着图纸，和法国来的工程师讨论流水线设计：“无菌染缸要用楚南的红泥砌内壁，保持菌群活性；烘干系统得模拟楚南的自然风，不能用高温破坏药效。”他指着图纸角落的三叠菱形符号，“这里要嵌块青金沙原石，让每米布都带着江底的灵气。”
李念安坐在老藤椅上，看着学员们将染好的医用绷带打包。绷带的蓝底上，用血竭画着极小的十字纹，是云南老药师教的“平安符”。“当年你太奶奶在滇缅古道上救伤兵，哪想得到今天能成流水线？”老人摸着绷带的纹路，忽然笑出声，“就是这针脚还得练，没她绣的结实。”
国际非遗申请的材料堆在厢房的长桌上，最厚的一本是《染疗布救急案例集》。里面贴着老兵的旧帕子照片，夹着山民的手写感谢信，甚至有页是个法国登山者的日记，说用传习所的染疗布包扎伤口，在雪山里撑到了救援。“评审团下周就来考察。”林舟把案例集递给阿苗，“他们想看的不是实验室数据，是这布上的人味儿。”
考察团来的那天，楚南刚下过雨，传习所的蓝草田泛着青翠的光。领头的瑞士评委走进实验室时，正撞见阿苗用染疗布给划伤手的学员包扎。朱红纹路在接触伤口的瞬间变深，像朵花在布上慢慢绽开。“这是……魔法？”评委睁大了眼睛。
“是手艺里的智慧。”阿苗笑着展示染缸，“蓝草消炎，血竭活血，就像楚南人说的‘软硬兼施’。”她取过块刚染的布，往上面泼了点清水，蓝底上立刻显出层淡淡的白霜——是用雪茶汁做的“预警纹”，遇湿就会提醒伤口防水。
评委们摸着布面的纹路，忽然有人发现了蹊跷：“这染缸的红泥里，怎么混着彩色的线？”
“是我外婆攒的‘包容线’。”阿苗指着缸底的线头，“她说救人不分肤色，染布也该藏着五颜六色的心意。”李念安这时推着辆旧纺车出来，车上缠着的蓝线里，果然混着根金线、一缕红丝，是巴黎寄来的绣线和云南的苗家蜡线。
评审团在传习所待了三天，看学员们捣蓝草、熬染液，听老兵儿子讲滇缅古道的故事，甚至跟着老药师去山里认药。离开前，领头的评委把自己的钢笔放在染疗布上，笔尖的墨水竟被布面慢慢吸走，留下个浅蓝的印子。“这布会呼吸，有记忆。”他在申请材料上签下名字，“它该属于全世界。”
消息传开那天，传习所的电话被打爆了。有国际红十字会的订单，要给战乱地区送染疗布；有户外品牌想合作“探险急救套装”；甚至有家儿童医院，要染疗布做卡通图案的绷带，让孩子不怕打针。
安托万在巴黎的分坊也热闹起来，他把楚南的染缸图纸发给父亲，特意在缸底加了层塞纳河的河泥。“昨天救了个被蜜蜂蛰的老太太，她非要用欧元换块染疗布当护身符。”视频里的安托万晒得黝黑，手里举着块绣着埃菲尔铁塔的染疗布，“等分坊投产，我就把爷爷的骨灰带点来，撒在楚南的蓝草田里。”
深秋的楚南，第一批出口的染疗布装上了集装箱。阿苗和林舟在箱壁上贴了张蓝草籽纸，纸上用三种文字写着：“这布来自楚南的土地，带着阳光和雨水的温度，愿它护你平安。”李念安站在集装箱旁，往缝里塞了把新收的蓝草籽：“让它在外国也能长出新的蓝。”
集装箱驶离码头时，楚南江的水面泛着靛蓝的光。阿苗望着船尾的浪花，忽然想起奶奶棉纸最后那句被虫蛀了一半的话：“蓝成铠甲，是为了……”她现在终于懂了，后面该接的是“让温柔的人敢走远方”。
实验室的培养皿里，蓝草提取物还在默默抑菌；传习所的晾布架上，染疗布在风里轻轻摇晃；巴黎分坊的图纸上，新的染缸正等着红泥和河泥的拥抱。阿苗知道，这抹带着药香的蓝，早己不是普通的颜色——它是楚南人织进布里的铠甲，既能护人周全，也能载着故事，去往那些需要温柔与勇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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