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小学的维修招标会定在周五上午，地点在县教育局的小会议室。林舟到的时候，里面己经坐满了人，十几个建筑公司的老板围着长桌，手里捏着投标书，脸上带着点捉摸不透的笑。
老徐站在门口，见林舟进来，赶紧迎上去：“林县长，都到齐了。”他声音有点发紧，额头上渗着汗——昨天有人托关系找到他，想让他在招标上“通融通融”，被他含糊过去了。
林舟点点头，没说话，径首走到主位坐下。他面前摆着一摞投标书，封皮都做得花哨，只有最下面一本是牛皮纸封的，上面用毛笔写着“楚南乡建工程队”，字迹有点歪。
“招标规矩，老徐己经跟大家说过了吧？”林舟的目光扫过全场，“公开、公平、公正，谁的方案好、价格低、质量有保证，就用谁。废话不多说，开始吧。”
第一个投标的是“宏图建筑公司”的王总，穿着鳄鱼皮皮鞋，说话底气十足：“我们公司资质全，经验足，西岭小学这点活，保证二十天完工，报价85万！”他说着，往林舟面前推了个厚厚的本子，“这是我们做过的项目，林县长您过目。”
林舟没接，只问：“用什么材料？保修期多久？”
“都是国标材料，保修一年！”王总拍着胸脯说。
接下来几个公司陆续报价，最高的92万，最低的78万，保修期都是一年或两年。林舟一边听一边记，手指在笔记本上划着，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最后轮到那个牛皮纸封的投标书。站起来的是个黑瘦的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紧紧攥着标书，指节都发白了。“我叫赵老实，是楚南乡建工程队的。”他声音有点抖，“我们报价65万，用最好的水泥和钢材，保修五年。”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王总嗤笑一声：“赵老实，你别开玩笑了，65万连材料费都不够，还保修五年？你喝西北风啊？”
赵老实的脸涨得通红：“我没开玩笑！我跟建材商熟，能拿到最低价，工人们都是乡里的，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林舟抬眼看他：“你凭什么保证质量？”
“我爹是老瓦匠，干了一辈子建筑，从没出过岔子。”赵老实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这是我爹的‘鲁班奖’证书，他说过，盖房子要对得起良心！”
林舟接过证书，封皮己经磨破了，里面的字迹却很清晰。他想起西岭小学的裂缝，想起孩子们在树荫下上课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大家静一静。”林舟把证书放下，“赵老板的报价最低，保修期最长，我看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施工期间，由教育局派专人监督，材料必须有合格证，每天的进度要公示，接受村民监督。”
王总急了：“林县长，他就是个小工程队，哪有资质？出了问题谁负责？”
“我负责。”林舟看着他，“宏图公司去年给东河村盖的文化站，不到半年就漏雨，这事你忘了？”
王总的脸一下子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招标会结束后，赵老实攥着中标通知书，手还在抖：“林县长，您真信得过我？”
“信得过。”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得记住，这是学校，是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一点都不能马虎。”
“您放心！我要是干不好，就把我爹的证书烧了！”赵老实梗着脖子说。
林舟笑了笑，让老徐带他去办手续。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李秘书，李秘书收拾东西时，忍不住说：“林县长，赵老实没资质，万一……”
“资质重要，良心更重要。”林舟说，“我查过了，他爹确实是老瓦匠，以前给村里盖的房子，几十年了都没事。”
下午，林舟去了开发区。老马正在给招商团队开会，见他进来，脸色不太好看：“林县长，您怎么来了？”
“来给大家赔个不是。”林舟走到前面，对着众人鞠了一躬，“招商奖励金要晚两个月发，是我的主意，耽误大家挣钱了，对不起。”
团队里顿时议论起来，有人脸上露出不满。林舟等大家安静下来，说：“我知道大家辛苦，招商引资是为了楚南的发展，我支持。但发展不能只顾眼前，还得看长远。孩子们连像样的教室都没有，就算招来了项目，留得住人才吗？留不住人才，项目能长久吗？”
他顿了顿，拿出西岭小学的照片：“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学校。我保证，两个月后，奖励金一分不少，而且以后每年的教育经费，我会争取多拨一些。但这两个月，希望大家能理解，先让孩子们有个安全的教室。”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过了会儿，一个年轻的招商专员站起来：“林县长，我老家就是西岭的，我支持您！奖励金晚两个月没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对，我们支持林县长！”
老马看着这一幕，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最后叹了口气：“林县长，您说得对，是我们太急功近利了。”
离开开发区时，夕阳正红，把办公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舟想起赵老实攥着中标通知书的样子，想起招商专员说“我支持您”的语气，心里忽然很踏实。
手机响了，是市教育局局长打来的：“小林，你申请的教育专项补助，市里批了100万，下周就能到账。”
“太谢谢局长了！”林舟高兴地说。
“谢我干啥，是你小子运气好。”局长笑着说，“昨天有个记者去西岭小学采访，把孩子们在树荫下上课的照片登报了，市里领导看了都很感动，特批的。”
挂了电话，林舟抬头看向天空，晚霞像打翻的颜料，红得耀眼。他知道，修学校的钱够了，楚南的日子，就像这晚霞一样，虽然有过乌云，但总会亮起来的。
他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教育是慢功夫，急不得，也等不得。用良心盖房子，用真心办教育，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办公室的灯亮了，林舟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倒了杯热水。水冒着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也模糊了窗外的夜色。他知道，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只要心里装着孩子，装着老百姓，再难的事，也能办得妥妥帖帖。
(http://www.220book.com/book/61U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