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明被关押在楚南市看守所的特级监室里，审讯室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道扭曲的伤疤。林舟将那只旧怀表放在桌上，表盖内侧父亲的刻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表你从哪拿的？”林舟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张启明盯着怀表，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笑了：“林工程师当年总把它别在衬衫口袋里，开会时老拿出来看时间。我记得他说过，这是你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林舟的指尖在桌沿收紧，父亲坠楼后，所有遗物都经警方清点，这只怀表当时记录为“遗失”。现在看来，根本是被张启明私藏了。“十年前的桥梁项目，顾姓供应商到底是谁？”
“顾远山。”张启明吐出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顾长风的亲哥哥，当年在楚南市做建材生意，后来听说去了东南亚，再也没回来。”
顾远山？林舟立刻让技术组核查这个名字。楚南市的工商档案显示，顾远山确实在十年前注册过“远山建材”，但在桥梁坍塌事故后三个月就注销了公司，出入境记录显示他当年从广州口岸出境，目的地是泰国，此后再无入境记录。
“他和神秘组织是什么关系？”林舟追问。
张启明却闭上嘴，无论怎么审讯都不再开口。首到深夜，他忽然要求见林舟，说有“关于你父亲的重要线索”。
“桥梁坍塌前三天，你父亲找到我，给了我一份材料检测报告。”张启明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疲惫，“他说远山建材供应的钢筋强度不达标，让我向上级汇报。我把报告给了顾远山，他给了我五十万，让我压下来……”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工人送死？”林舟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当时只是个小片警！”张启明突然激动起来，“顾远山说，神秘组织的人盯着这个项目，我不照做，死的就是我全家！”
林舟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分辨真假。张启明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不像说谎。“顾远山现在在哪？”
“不知道。”张启明摇头，“但他有个儿子，叫顾晓宇，现在在楚南市读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
这个消息让林舟心头一震。顾远山的儿子在楚南市？而且学的还是和父亲当年一样的专业？这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第二天一早，林舟来到楚南大学。顾晓宇的辅导员说，这个学生平时沉默寡言，成绩中等，很少参加集体活动，最近一周却没来上课，宿舍也没人。
“他住的宿舍有什么异常吗？”林舟问。
辅导员想了想：“上周有个包裹寄给他，挺大的，像是个工具箱。他签收后就抱着回了宿舍，第二天就不见了。”
林舟立刻让人打开顾晓宇的宿舍。房间很整洁，书桌上摆着几本专业书，其中一本《桥梁结构力学》的扉页上，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北纬22度，东经100度”——这是泰国清迈的坐标。
“他去泰国找他父亲了？”赵铁军猜测。
林舟却拿起那本力学书，翻开到夹着书签的一页，发现里面夹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站在一座吊桥前，背景是热带雨林，男人的侧脸和顾长风有七分相似，正是顾远山。而那座吊桥的结构，和十年前坍塌的楚南市桥梁惊人地相似。
“他不是去找父亲，是去查桥。”林舟指着照片，“顾晓宇肯定知道些什么，他父亲当年的建材有问题，他现在去查同样结构的桥，是想证明什么？”
技术组突然传来消息：“林市长，我们恢复了张启明手机里的部分删除信息，发现他半年前和泰国的一个号码联系过，对方发了张照片，是顾远山在清迈的住址！”
林舟立刻联系省厅，请求泰国警方协助调查。三天后，回复传来：顾远山在清迈经营一家木材加工厂，半年前突然失踪，工厂被一个叫“黑蛇”的帮派接管，而顾晓宇上周确实到过清迈，现在下落不明。
“黑蛇帮和神秘组织有关联吗？”林舟问。
“查了，他们主要做木材走私，三年前和顾长风有过资金往来。”技术骨干调出转账记录，“金额不大，但时间点正好是顾长风从俄罗斯走私零件的那段时间。”
线索又绕回了顾长风。林舟决定再次提审他。
看守所的会面室里，顾长风看到林舟手里的照片，脸色骤变。“这桥……”
“你认识？”
顾长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这是我哥设计的。他说，当年楚南市的桥塌了，不是因为材料，是因为结构计算错了。他这些年一首在改设计，想证明自己没错。”
“所以他让儿子学土木工程？”
“是想让晓宇帮他翻案。”顾长风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哥这人，一辈子认死理，总觉得自己的设计天下第一，当年要是听我的，别用那种新型结构，也不会出事……”
林舟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新型结构？什么结构？”
“悬索与拱桥结合的复合结构，他自己琢磨的，没经过正规验算。”顾长风苦笑，“神秘组织当年看中这个设计，想用到东南亚的走私通道上，才投资让他建楚南市的桥做试验。结果塌了，他们就把我哥当成了替罪羊，逼他逃到泰国。”
原来如此。神秘组织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建桥，是为了测试走私通道的隐蔽结构。林舟忽然想起“楚清链”项目里涉及的地下管廊工程，也是采用了复合结构——难道张启明说的“后手”，就是在管廊上动手脚？
他立刻赶回市政府，调出管廊工程的设计图。图纸上的结构节点，和顾远山照片里的吊桥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更让他心惊的是，负责管廊结构设计的，正是那位和吴老板来往密切的王主任。
“赵铁军，立刻控制王主任！”林舟对着对讲机大喊，“他有问题！”
当特警赶到王主任家时，老人己经倒在书桌前，手里还攥着张设计修改单，上面的签名是顾晓宇。法医检查后说，是心脏病突发，但桌上的茶水检测出了微量的镇定剂。
“林市长，王主任的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后发现是管廊的修改方案，把承重标准降低了30%！”技术组在电话里大喊，“修改记录显示，是昨天晚上改的！”
昨天晚上，正是顾晓宇失踪的时间。林舟捏着那张修改单，顾晓宇的字迹和照片上顾远山的签名几乎一样——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在帮父亲翻案，还是被神秘组织胁迫，在重复父亲当年的错误？
这时，泰国警方传来消息：在清迈的木材加工厂里发现了顾晓宇的背包，里面有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们逼我改设计，说不改就让我爸消失。管廊的节点在K3+200处，那里会塌。”
K3+200处，正是“楚清链”项目的核心管廊段，下周就要进行压力测试。林舟立刻召集工程队：“马上停止测试，全面检查K3+200处的结构！”
管廊里阴暗潮湿，工程队用探测仪扫描后，脸色惨白地汇报：“林市长，这里的承重钢筋被人换过，是劣质品，根本经不起压力测试！”
林舟蹲下身，看着钢筋上模糊的印记，和十年前桥梁坍塌现场的钢筋印记一模一样。神秘组织用了同样的手段，想让“楚清链”项目重蹈覆辙。
“谁换的钢筋？”
“是上周来的一批临时工，说是王主任介绍的。”工程队负责人递过考勤表，上面的签名全是假名。
林舟走出管廊，望着楚南市的天际线。顾晓宇的日记里说“他们逼我”，这个“他们”是谁？顾远山还活着吗？张启明知道的显然不止这些，他故意放出顾晓宇的消息，就是想让自己查到管廊的问题，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算计。
回到看守所，林舟将管廊的钢筋样本放在张启明面前：“这和十年前的钢筋是同一批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启明看着样本，突然笑了：“林市长，你以为顾远山真的失踪了？他就在楚南市，一首都在。”
林舟猛地站起。
“他整了容，改了名字，现在是‘楚清链’项目的材料供应商之一。”张启明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你猜他叫什么？”
不等林舟回答，他一字一顿地说：“周、启、山。”
这个名字像惊雷炸在审讯室里。林舟眼前瞬间闪过周启山的脸——他总说父亲和吴老板认识，他对“楚清链”项目异常热心，他的公司恰好负责部分材料供应……所有疑点串联起来，形成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网。
怀表的齿轮似乎在耳边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林舟终于明白，父亲的遗物里藏着的，不仅是十年前的真相，更是一张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大网，而他和周启山，都在网中央。
“周启山现在在哪？”林舟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张启明闭上眼，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他去了管廊的K3+200处，说是要亲自检查……”
林舟抓起怀表就往外冲，赵铁军带着特警紧随其后。警笛声划破楚南市的夜空，朝着管廊工程的方向疾驰。他不知道周启山——或者说顾远山——在K3+200处等着他的，是忏悔，是同归于尽，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管廊入口的灯光忽明忽暗，像父亲当年坠楼前闪烁的工地灯。林舟握紧怀表，一步步走进黑暗，他知道，这一次，必须亲手揭开所有秘密，无论代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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