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市的晨光穿透薄雾,给“楚清链”项目复工的工地镀上了一层金边。林舟站在K3+200段的重建现场,看着专家组围着新浇筑的管廊结构讨论参数,安全帽檐的阴影里,还残留着昨夜老槐树下发梢的潮气。
“林市长,省里刚传来消息,张启明的账户流水查透了。”赵铁军踩着未干的露水走来,手里捏着份文件,“近三年有七笔大额转账,收款方都是境外空壳公司,最终指向一个叫‘鸿途基金’的机构——顾远山当年被吊销资质后,就是靠这家基金的匿名注资才撑过难关。”
林舟接过文件,指尖划过“鸿途基金”西个字时微微一顿。这名字让他想起顾远山铁盒里的信,其中一封提到“海外有人愿帮我翻案”,当时只当是老人的执念,现在看来竟藏着更深的牵连。
“基金的实际控制人查到了吗?”
“暂时没有。”赵铁军皱着眉,“这家基金注册在开曼群岛,股权结构层层嵌套,像故意抹掉了痕迹。但技术组恢复了张启明电脑里的部分邮件,发现他和基金联络人提到过‘十年前的债,该清了’。”
林舟望向远处正在吊装的预制构件,机械臂划过天空的轨迹,像在重绘楚南市的脉络。十年前的坍塌事故,顾远山的计算错误是明线,可若没有这只暗中推手的基金,顾远山或许早就在愧疚里沉寂,张启明也未必会走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去查鸿途基金和周启山公司的往来。”林舟把文件折好塞进衣袋,“顾远山能把公司60%股份转给儿子做慈善,说明他早有后手,这后手说不定就藏在基金的资金链里。”
正说着,手机忽然震动,是顾晓宇发来的照片:病床上的顾远山半靠在床头,手里捏着那份洗清冤屈的鉴定报告,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春光。配文只有三个字:“谢谢您。”
林舟回了个“保重”,收起手机时,注意到专家组里有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总往这边看。那人是省里派来的结构专家,姓陈,昨天讨论重建方案时,对顾远山当年的设计理念提出过尖锐质疑,此刻却主动走了过来。
“林市长,关于顾工的手稿……”陈专家推了推眼镜,语气比昨天温和了些,“我们连夜整理时,发现他在十年前的计算稿旁写过批注,说‘材料弹性模量取值应随温度修正’,这个思路和现在我们用的动态修正模型不谋而合。”
林舟心里一动。顾远山当年涂改掉的错误参数,恰恰就和材料弹性模量有关。
“您是说,他当时己经意识到问题了?”
“不仅意识到,还找到了修正方向。”陈专家从公文包里抽出份复印件,“这页批注的墨迹鉴定显示,是事故后半年写的。他没声张,却在暗中修正,这十年的手稿里,全是围绕这个思路的推演。”
风卷着工地的尘土掠过,林舟看着复印件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忽然明白顾远山为什么总喃喃“不是材料的错”。他不是不肯认错,而是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用十年光阴,为当年的错误找到一条救赎的路。
“这些手稿,我想让顾晓宇看看。”林舟把复印件折好,“告诉他父亲,他的坚持没有白费。”
陈专家点头时,赵铁军的电话响了,接完后他脸色凝重:“林市长,老城区那家被查封的茶馆,拆招牌时发现夹层里藏着东西——一叠汇款单,全是汇给鸿途基金的,汇款人是……顾远山的妻子,也就是顾晓宇的母亲。”
林舟怔住了。顾晓宇提过母亲早逝,十年前事故后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原来她生前竟和这基金有牵连。
“汇款时间呢?”
“全是事故后汇的,每月五千,连续汇了三年,首到她去世。”赵铁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备注栏里写着‘远山的药钱’,但我们查了医院记录,顾远山那三年根本没大额用药。”
工地的打桩机突然轰鸣起来,震得脚下的地面微微发颤。林舟望着老城区的方向,那里的青石板路此刻该被晨光晒得半干了,顾远山夫妇当年在茶馆里商量着汇款时,心里藏着怎样的秘密?是被胁迫,还是另有隐情?
“去查顾远山妻子当年的主治医生。”林舟转身往工地外走,“还有,把张启明从重症监护室移到看守所特护,我要亲自审他。”
赵铁军跟上他的脚步:“可是林市长,张启明还没脱离危险……”
“他能撑到现在,就说明还有没说完的话。”林舟的声音穿过机械的轰鸣,“鸿途基金、顾远山妻子的汇款、张启明的‘清债’邮件,这三者像三根钢筋,扎在十年前的事故里,肯定有个焊点把它们连在一起。”
回到市政府时,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份快递,寄件人是清迈的一家民宿,拆开后是本相册,正是赵铁军提过的那本——封面磨损得厉害,里面贴着顾远山和张启明年轻时的合影,背景是刚竣工的楚南老桥,两人搂着肩膀笑得灿烂,背后“桥成之日,饮酒三斤”的字迹,被岁月浸得发褐。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诊断书:顾远山妻子患的是尿毒症,需要长期透析,而十年前的治疗费用,恰好和每月汇给鸿途基金的五千块对得上。
林舟把诊断书拍给赵铁军,附言:“查当年给顾妻治病的医院账户,看有没有匿名捐款。”
半小时后,赵铁军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林市长,查到了!十年前每个月都有一笔匿名捐款打进医院账户,金额刚好够透析费用,汇款方是……鸿途基金。”
真相像被春雨泡软的泥土,终于露出了轮廓:顾远山妻子重病,鸿途基金以支付医药费为条件,让她定期汇款“走账”,以此控制顾远山;张启明大概发现了基金利用事故牟利的证据,才被灭口。
窗外的阳光忽然亮了起来,林舟拿起外套准备去看守所,却接到陈专家的电话,语气急促:“林市长,重建方案里的地质勘探数据有问题!K3+200段的地下水位比报告里高了三米,要是按原计划施工,可能会引发管廊沉降!”
林舟心里咯噔一下。这份勘探报告是周启山公司提交的,也就是顾远山转让股份前的最后一份报告。
“数据是谁复核的?”
“是张启明的副手,昨天己经辞职跑路了。”陈专家的声音里带着焦虑,“我们怀疑有人动了手脚,想让‘楚清链’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林舟站在窗前,看着工地上空盘旋的塔吊,忽然明白鸿途基金的真正目的——他们不仅想掩盖十年前的真相,更想毁掉楚南市现在的命脉工程。
“通知专家组暂停施工,重新勘探。”林舟抓起车钥匙,“我现在去看守所,张启明一定知道谁在背后改数据。”
车驶出市政府时,楚南市的街道己经热闹起来,早餐摊的蒸汽混着花香,老槐树的新芽在风里轻轻摇晃。林舟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顾远山信里的话:“认死理不是犟,是要懂得回头。”
或许张启明也在等一个回头的机会。
看守所的会见室里,张启明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眼神却异常清明。看到林舟手里的勘探报告复印件,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用尽力气说:“基金……要毁了楚南……他们在管廊里……藏了东西……”
话没说完,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医护人员匆忙冲了进来。林舟被拦在外面,看着抢救的身影,心里清楚:张启明没说完的话,才是鸿途基金最致命的秘密。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阳光,照亮了林舟衣袋里露出的半张照片——顾远山和张启明在老桥上的合影,背后“饮酒三斤”的字迹,此刻像个沉甸甸的问号,悬在楚南市的天空上。
管廊里藏了什么?鸿途基金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顾远山是否早就知道这一切?
林舟握紧了拳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铁军发来的消息:“鸿途基金的实际控制人查到了,是个境外华裔商人,下周要来楚南市考察‘楚清链’项目。”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楚南市的春光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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