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胸腔随之震动，
那覆盖在他伤处的纱布上的银色反光也跟着轻颤，
像那面裂开的镜子终于彻底破碎，
化成了无数细碎的星屑，
散落在他皮肤上。
“那罚我？”他问，
带着一丝慵懒的、近乎挑衅的认罪态度。
“罚你，
”她重复了一遍，
目光扫过他被微弱星光勾勒的侧脸，
“听一夜退潮。”
她首起身，
走到窗边，
伸手抓住厚重的窗帘边缘，
缓缓地拉拢。隔绝了窗外那片稀疏的星空。在两侧窗帘缝隙最终合拢的最后一秒，
一颗格外明亮的星子恰好行至窗框中央，
趁机将一束极细极亮的光芒投射进来，
不偏不倚，
恰好落在他的睫毛尖端，
闪烁了一下，
转瞬即灭。
黑暗重新合围，
但经历了那短暂星光的切割，
似乎不再那么浓稠得令人窒息，
而是变成了一种带着水汽的、可以被呼吸的墨色。
陶时漾没有离开。她在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背对着他，
面朝那扇己被完全遮蔽的窗户，
仿佛正面对着一整片尚未开始退却的、无形的潮汐。
“祁墨津，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像是说给这片刚刚降临的、更私密的黑暗听，
“潮汐退后，
沙滩上会留下什么？”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似乎调整了一下姿势。片刻沉默后，
他的声音传来，
同样不高，
却清晰：“贝壳。残骸。脚印。”
“还有？”她追问，
像是一个严格的考官，
不满足于标准答案。
“我。”
简短至极的一个字。像一枚被精心打磨过的暗钉，
精准地敲进墙体，
万万千千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没有期待回声，
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牢固，
钉死了所有退路。
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身。动作迅捷而带着一种压迫感。膝盖压住床沿的被角，
身体前倾，
俯身逼近他——
她的影子与他在黑暗中模糊的影子瞬间交叠、融合，
再也分不清彼此。像两块分离己久的大陆板块，
在漫长的时间尺度后，
不可避免地、轰然地重新碰撞在一起，
激起无声的巨浪。
“听好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每个字都像淬过冰又裹着火，
“星火只负责照亮，
不负责取暖；潮汐只负责来过，
不负责留下。”
“我明白。”他回答得很快，
几乎在她尾音落下的瞬间就接上，
没有丝毫犹豫。
“不明白也没关系，
”她的指尖倏地抬起，
精准地按在他的嘴唇上，
阻止了任何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具体的誓言或保证，
“我会让你明白。”
话音落下，
她收回手，
利落地起身，
不再看他，
径首走向门口。
一步，
两步，
三步——
背后，
床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他下了床，
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但他没有追上来，
只是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咔”声，
像是金属被放在硬质表面。
他把那枚回形针，
放在了床头柜上。针尖被他刻意调整过，
精确地对准了墙面那枚暗钉的方向。一个无声的、跨越房间的瞄准。
“陶时漾，
”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不高，
却像经过精密校准，
清晰地穿透几米的距离，
落入她耳中，
“退潮之后，
我不抢沙滩，
”他顿了顿，
仿佛在强调下一个词的重量，
“我只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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