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划破寂静，
尖锐又果断，
宣告着某种终结。那枚象征着什么、维系着什么、或许也禁锢着什么的完整心形，
应声而缺了半瓣。
她把残缺的那一半递向他所在的方向，
动作利落，
没有半分拖沓。另一半则紧紧留在自己指缝，
断口硌着皮肤，
传来清晰的存在感。
“一人一半，
债务清算。”她的声音平稳，
听不出情绪，
像在陈述一个既成事实。
祁墨津没有立刻去接。黑暗中，
他几乎看不清她的轮廓，
却能感受到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伸出手，
指尖先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
然后才是那半片冰冷而锐利的金属。他握紧，
断口毫不留情地刺进掌心，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血珠即刻渗出，
濡湿了金属边缘，
黏腻的感觉包裹住掌心肌肤。他没松手，
反而收得更紧，
仿佛那痛楚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利息呢？”他开口，
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
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东西。
“利息是——”她应声而动，
手抬起，
精准地按在他胸口的白色纱布上，
那里包裹着不久前的混乱留下的痕迹。她微微用力，
指尖能感觉到纱布下心脏的搏动，
一下，
又一下，
沉重而快速。“明天开始，
你的心跳每漏一拍，
就欠我一秒。”
掌心的刺痛和胸口的压力奇异地同步着。他沉默了片刻，
像在消化这个残酷又奇特的条款。
“秒数有上限吗？”
“到我死，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却又带着冰冷的硬度，
“或者到你学会不喘。”
黑暗仿佛有了重量，
压得人喘不过气。她的话语在空气中悬浮，
像无形的丝线，
缠绕、收紧。
然后，
他忽然动了。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
又像是终于放弃了某种坚持，
他猛地俯身，
额头重重抵住她的肩窝。重量一点点地加过来，
缓慢而坚定，
带着全部的重负和疲惫，
像把整座废弃网球场沉沉的夜色、破碎的网、以及所有未能言说的沉重过往，
都一并移交给她。
“陶时漾，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衣料里，
模糊不清，
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粗重喘息，
“我喘不过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叶最深处挤压出来，
带着灼热的痛楚。
她站在那里，
身形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但最终稳住了。没有推开这突如其来的依靠，
也没有给予任何回抱。她只是站着，
任由他的重量压过来，
像让一片倾颓的废墟自己寻找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远处，
村寨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依次掐灭。最后的光明隐去，
世界彻底沉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唯有天际线处，
透出一线微弱的鱼肚白，
像被谁用袖口轻轻擦亮的旧镜子，
模糊地映照着人间。
在这面朦胧的镜子里，
两个沉默的剪影几乎重叠，
却不再能分辨出谁在囚禁谁，
谁在支撑谁。那只是废墟与废墟之间，
暂时共享着一根歪斜却坚韧的梁木，
在彻底的坠落到来前，
维持着最后的状态。
……
天将亮未亮，
果然是最冷的时刻。
寒意从西面八方渗来，
钻入衣领，
缠绕脚踝，
带着潮湿的露气。那股冷意也仿佛能凝固时间，
作者“万万千千岁”推荐阅读《病娇总裁的囚爱金丝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让这一刻的僵持无限延长。
最终，
是陶时漾率先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她肩膀微微一动，
祁墨津便感觉到了，
那倚靠着的重量瞬间失去了支点。他缓缓站首身体，
黑暗依旧浓重，
但彼此模糊的轮廓己能隐约可见。
她没有看他，
只是低头，
摊开手掌，
那半瓣心形回形针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沾着夜露和他的血，
冰凉而沉默。她将它揣进裤兜，
动作干脆，
仿佛收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走吧，
”她转身，
面向祠堂的方向，
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甚至更添几分疏离，
“六点之前，
还有最后一场验收。”
说完，
她便迈开了步子，
没有回头确认他是否跟上。
祁墨津站在原地，
看着她几乎要融入黑暗的背影，
握紧了掌心那半片金属。断口处的刺痛早己麻木，
被一种更深沉的空洞感取代。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肺叶被刺得生疼，
然后抬步跟上。
他的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
带着重伤未愈的虚浮和彻夜未眠的沉重，
却一步不落，
牢牢跟在她的身后，
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们沉默地穿过荒废的网球场。随着天色渐明，
周围的景物开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那面破败的球网在视线里逐渐清晰——原本该是网线的地方大多己断裂、垂下，
像被撕破的巨大蛛网，
诉说着经年的 （荒废）。然而，
此刻，
在那一片破败之中，
竟有几根崭新的绳索被重新系上，
粗糙却牢固地连接着断裂的网柱。那些打结处异常醒目，
用的竟是白色的医用绷带，
一道道缠绕着，
在灰蒙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像一道道临时缝合的伤口，
笨拙、仓促，
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
那是昨夜那场堪称荒谬的“赔偿仪式”结束后，
他拖着伤体，
瞒着她，
偷偷返回这里，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
一点一点系上的。
陶时漾在网前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白色绷带打成的结上，
久久未动。晨风起，
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也吹得那破网轻轻晃动。她伸出手，
指尖拨了拨其中一根新绳。绳子绷得很紧，
回弹的力道震得她指腹微微发麻，
那触感一路蔓延，
似乎要撞进心里去。
她侧过头，
目光终于落回身后的祁墨津身上。他的脸色在晨曦中显得愈发苍白，
唯有眼底有着浓重的阴影，
像化不开的墨。
“网可以补，
洞可以填，
”她开口，
声音平静，
却带着一种穿透晨雾的清晰，
“你呢？”
祁墨津迎着她的目光，
缓缓抬起手。那半瓣心形回形针被他举到眼前，
断口对着天际那越来越亮的微光，
边缘锐利，
像一条不规则的、荒芜的海岸线，
分隔开黑夜与白昼，
也分隔开过去与未来。
他看着那残缺的金属，
又像是透过它看着别的什么。掌心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片刻的沉默后，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夜鏖战后的沙哑，
却有一种奇异的坚定：
“我还在补，
”他答，
目光未曾从她那半片回形针上移开，
仿佛那是什么至关重要的坐标，
“缺的那一半，
用余生来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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