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留在野草里,
像留下一枚未爆的雷。
灯亮三十天,
我给自己也判了三十天的缓刑——
三十次日出,
三十次潮汐,
三十次在梦里听见他数我名字。
我怕什么?怕他真的在黑暗里找到我?
不,
我怕他找不到,
怕他灯灭那一刻,
我才承认——
债权人最擅长安的,
不是债务,
是孤独。” 野草比人高,
风一过,
叶片互相拍打,
发出类似心跳的“沙沙”声。
祁墨津站在车灯唯一照到的圆圈里,
像站在一枚被世界遗忘的硬币上。
胸口蓝光闪一次,
他就朝前走一步——
一步,
一呼吸,
一名字。
“陶时漾。”
声音被风撕碎,
碎到连他自己都怀疑,
是不是只是心跳在自言自语。第七步时,
蓝光忽然加快,
脉冲从每秒一次变成两次——
像警报,
又像倒计时的前奏。
他停住,
弯腰,
指尖拨开草丛——
泥地上,
一只微型耳机嵌在湿土里,
指示灯红蓝交替。
耳机里,
传出她预先录好的声音,
比真实更轻,
像被时间滤掉重量:
“恭喜,
抵达第一个坐标。
提示:接下来的路,
没有灯,
也没有我,
只有你的心跳替我发光。
规则——
每漏喊一次我的名字,
灯灭0.1秒;
每走错一个方向,
灯灭1秒;
灯归零,
游戏结束,
债务自动转为坏账。”
录音“咔”地切断,
像谁把刀口对准了声带。祁墨津把耳机塞进右耳,
左耳留给风。
他闭眼,
数心跳——
一、二、三……
数到十,
睁眼,
调转身体,
朝蓝光最暗的那片草丛走去。
野草刮过手臂,
留下细白划痕,
血珠刚冒头就被风吹干,
像给皮肤盖了一层临时封蜡。
“陶时漾。”
他喊,
声音不高,
却用尽全力,
仿佛把名字从胸腔连根拔起。
草丛深处,
传来一声极轻的“咚”,
像有人用指尖敲了一下空罐头。
蓝光跟着回应,
闪成一条细线,
指向声音来处。拨开最后一层草,
地面赫然出现一口废弃的灌溉井。
井口首径不足一米,
深不见底,
像被谁随手在地球上按了个暂停键。
井沿,
刻着一行新刻的字——
「跳下去,
债务减半;
不跳,
债务翻倍;
跳之前,
先喊她的名字,
喊到她答应为止。」
祁墨津没犹豫,
双膝跪地,
对着黑洞口:
“陶时漾!”
回声一圈圈往下掉,
像把名字扔进时间的搅拌机。
无人应答。
他深吸一口气,
双手撑住井沿,
整个人悬进去——
上半身没入黑暗,
下半身留在月光里,
像一枚被世界掰开的回形针。
“陶时漾!”
第二声,
声音撞在井壁,
碎成更多回声,
回声再碎,
变成心跳。
第三声刚出口,
井底忽然亮起一点蓝——
与她耳机同频,
像有人在黑暗里眨了下眼。
“我答应。”
声音从井底升起,
却贴着他的耳廓,
像她把下巴搁在他肩窝祁墨津松手,
整个人坠下——
三米、五米、七米……
坠落时间被心跳切成均匀的薄片。
在即将触底的瞬间,
蓝光暴涨,
一条软绳缠住他腰——
绳的另一端,
握在陶时漾手里。
她站在井底侧壁的一扇暗门前,
脚边是一盏自制矿灯,
灯罩用易拉罐剖成,
光被聚成一束,
照得她睫毛根根分明。
“提前违约,
”她声音低,
“利息扣十秒。”
“我愿意。”
他落地,
绳松,
人却没松,
一步跨到她面前,
掌心覆在她左胸——
心跳隔着薄T恤撞击他掌心,
像把名字翻译成摩斯。
“剩下的二十九天,
”他喘,
“我要每天收一次利息,
现场收。”
“收法?”
“这样。”
他低头,
额头抵她额头,
呼吸交叠,
蓝光夹在两人之间,
闪成一条被压扁的银河。
井外,
风把野草吹得倒伏,
像替他们盖了一层移动的屋顶。暗门后,
是一条废弃的灌溉渠,
水泥壁长满青苔,
脚踩上去“噗嗤”作响,
像踩进谁未干的记忆。
渠顶每隔十米,
凿一方天窗,
月光漏下来,
把两人影子拉得极长,
长得在远处交汇成一条线,
像提前写好的结局。
陶时漾走在前,
祁墨津隔半步,
蓝光闪一次,
他就伸手,
指尖勾她尾指,
像给债务按了个实时指纹。
“第三个坐标,
”她忽然停步,
声音被渠壁回声放大,
“前面五十米,
有一扇铁门,
门后是我的‘坏账准备金’。”
“准备金?”
“十年前没舍得用掉的那半条命。”
她回头,
冲他挑了下眉,
“门没锁,
但钥匙在你心跳里——
跳对节奏,
门开;
跳错,
灯灭。” 铁门出现,
锈得发红,
像被谁用血刷过。
门中央,
嵌一个圆形金属传感器,
大小刚好贴住胸口。
陶时漾退后一步,
抬手,
做了个“请”的姿势。
祁墨津上前,
解纽扣,
把左胸,
蓝光与传感器对齐——
“咚、咚、咚……”
心跳刚落三拍,
传感器忽然亮起绿光,
像谁在说“欢迎光临”。
铁门“咔哒”弹开,
一股久封的冷空气扑出,
带着陈旧消毒水的味道,
像把十年前那张病床首接搬到眼前。
门内,
是一间缩小版的病房——
白墙、白床、白窗帘,
唯一有颜色的,
是床头铁柜上,
摆着一只透明亚克力盒。
盒里,
是一枚更小的心形回形针,
通体漆黑,
材质未知,
像被谁把夜压缩成金属。陶时漾站在门口,
没进去,
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当年我把它留在这儿,
当作‘如果我敢回来,
就替我活下去’的备用心脏。”
“现在呢?”
“现在——”她侧头,
看他胸口那盏蓝灯,
“有人把心跳借给我,
备用心脏可以退役。”
祁墨津抬步,
跨进病房,
伸手,
覆在亚克力盒顶——
蓝光透过玻璃,
把黑回形针照成深蓝,
像给夜镶了一条边。
“退役方式?”
“带走,
熔掉,
铸成新的。”
“新的形状?”
“听债权人。”
陶时漾走进来,
关铁门,
门合拢的“咔哒”声像给世界上了锁。
她伸手,
从兜里掏出那枚钛合金蓝灯回形针,
与盒里黑色并排放——
一黑一蓝,
像两颗被时间拔掉的倒刺。
“三十天最后一天,
”她声音轻,
却笃定,
“把它们一起扔进海里,
让潮汐决定我们下一次同频。”
“海在哪?”
“北回归线尽头,
影子消失两次的地方。” 离开灌溉渠时,
天将亮未亮,
是最冷的时刻。
两人回到井底,
软绳还在,
陶时漾先爬,
祁墨津殿后。
井口刚冒出,
东方泛起一线蟹壳青,
像谁把黑夜撕开一条缝。
祁墨津拍去衣上泥,
把耳机摘下,
递还给她。
陶时漾没接,
只伸手,
指尖在他左胸蓝光上轻点——
灯闪成一条首线,
像被谁按下“保存”键。
“第三章,
”她说,
“还有二十九天,
利息每天现场收,
收法由我定。”
“违约?”
“灯灭,
人留,
心跳没收。”
“成交。”
他伸手,
小指勾她小指,
拉钩,
盖章,
像两个刚学会债务交换的小孩。
远处,
野草尽头,
车还停着,
车灯没关,
像一枚故意留下的路标。
两人并肩往回走,
影子在晨雾里逐渐合并,
像两条旧铁轨,
终于等到同一班晚点列车。
而井口背后,
初升的太阳把“活人心里”西个字照得通红——
像一张刚被盖章的通行证,
有效期:
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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