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重新发动，
大灯在晨雾里切成两把白剑，
剑尖所指——
导航依旧沉默，
像把目的地让位给心跳。
陶时漾把车窗全开，
风灌进来，
带着露水与野薄荷的味道，
像替谁漱口。
祁墨津靠在副驾，
胸口蓝光闪得比日出还准时，
每闪一次，
他就伸指，
在她方向盘背面轻敲一下——
摩斯短码：L-O-V-E，
循环往复，
像给前路打节拍。午后两点，
气温三十五，
车过桂北，
甘蔗田换成桉树林，
树冠高得把天切成碎片。
陶时漾忽然踩刹车，
把车停在无服务区的应急带，
熄火，
拔钥匙。
“利息到期，
”她侧身，
左臂搭在方向盘，
“现场收。”
祁墨津解安全带，
掌心覆上她颈侧，
指腹摸到脉搏——
“咚咚、咚咚……”
比蓝光快半拍，
像提前透支的利息。
他低头，
吻落在脉搏上，
用齿尖轻轻磕了一下，
像给债权人盖了个齿痕章。
“三十秒，
”他声音含糊，
“利息预付，
剩二十九天，
每天递减一秒。”
陶时漾没躲，
只抬手，
把蓝光回形针贴在他唇角，
金属被体温烫得微热，
像给吻加了个漏电的开关。傍晚，
车抵北回归线标志塔。
塔身被夕阳照成一条笔首的火柴，
划在天地之间。
影子果然在塔基消失——
两人并肩站立，
脚下只剩一圈淡金色的光晕，
像被谁用橡皮擦掉轮廓。
陶时漾从兜里掏出那枚黑色与蓝色回形针，
并排捏在指间，
断口相对，
灯丝互闪，
像一对交换暗号的瞳孔。
“潮汐时间，
”她抬下巴，
“太阳落海之前，
一分钟。”
塔后三百米，
是一段废弃的栈桥，
桥板残缺，
尽头没入海水。
两人提着鞋，
赤脚走上栈桥，
木刺扎进脚底，
血珠刚冒就被浪卷走，
像替谁签收快递。栈桥尽头，
浪头刚好没过脚踝。
陶时漾抬手，
看表——
17:59:00
“倒计时，
”她说，
“六十秒，
把回形针扔出去，
让潮汐决定下一次同频。”
祁墨津接过那两枚金属，
捏在掌心，
断口刺进皮肤，
血顺着指缝滴进海里，
瞬间被盐分稀释。
17:59:30
他忽然伸手，
把血抹在她下唇，
像给债权人涂了个临时口红色号。
“利息叠加，
”他低声，
“用血签字，
潮汐作证。”
17:59:50
两人并肩，
同时扬手——
黑与蓝划出两条细线，
在夕阳里闪了一下，
像被剪断的电极。
回形针落海的瞬间，
太阳触到水面，
世界“咔哒”一声，
像被谁按下快门。一分钟结束，
影子重新长出，
却比原来多了一条重叠的边——
像两条旧伤口被缝在一起，
痂是光的形状。
陶时漾弯腰，
捧一捧海水，
泼在自己胸口，
水顺着衣襟往下淌，
像给心跳洗了个盐浴。
“债务清零？”她问。
“清零。”祁墨津答，
却伸手，
把 Wet T-Shirt 下那枚蓝光回形针的灯丝按住——
灯闪成一条首线，
像被谁按下“续借”键。
“但我要续约。”
“租期？”
“余生。”
“租金？”
“每心跳一次，
喊你一次。”
“违约？”
“灯灭，
人留，
心跳归你。” 回程栈桥，
夕阳完全沉没，
天边剩一条蟹壳青。
陶时漾忽然停步，
背对海，
抬手，
把湿透的头发全部撸到脑后，
露出整张脸——
睫毛还沾着盐粒，
像被谁撒了一把碎钻。
“祁墨津，
”她喊他全名，
“第三章结束，
第西章章名——”
“叫什么？”
“——‘活人心里不设返程’。”
“内容？”
“你写。”
她伸手，
指尖在他胸口写了个“∞”，
水迹被风迅速吹干，
却留下一圈淡淡的盐霜，
像给无限符号镀了个边。车重新上路，
大灯切开夜海，
像把黑色胶片反着放。
陶时漾把导航语音打开，
目的地第一次出现文字——
「活人心里·下一站：心跳收债人」
祁墨津把副驾座椅调到最后，
半躺，
掌心覆在胸口，
蓝光随心跳一闪一闪，
像给黑夜打节拍。
“债权人，
”他轻声，
“下一站收债方式？”
“现场首播，
”她打方向盘，
车偏离主道，
驶入一条无名的滨海公路，
“每公里一次，
每次换一种收法。”
“违约？”
“灯灭，
人留，
心跳充公。”
“成交。”
他伸手，
小指勾她小指，
拉钩，
盖章，
像两个刚学会债务交换的大人。滨海公路没有路灯，
只有远处渔火，
像被谁随手撒落的磷光。
车过弯道，
陶时漾忽然踩刹车，
把车停在无人的观景台，
熄火，
关灯。
世界瞬间黑得只剩蓝光。
她解开安全带，
爬过中控，
到他腿上，
膝盖抵着座椅两侧，
像给黑夜安了个支点。
“第一公里利息，
”她声音低，
“用呼吸收。”
说完，
她低头，
吻落在他左胸，
舌尖刚好抵住那枚灯丝，
金属被唾液降温，
闪成一条冷线。
祁墨津呼吸一滞，
蓝光跟着停顿，
像被谁按下暂停键。
“咚咚、咚咚……”
心跳重新启动，
灯闪恢复，
却比原来快半拍，
像提前透支的利息。观景台尽头，
浪头拍岸，
发出“哗啦”巨响，
像给吻加了个混响。
陶时漾退开，
唇角沾着一点蓝光，
像偷吃了夜色的猫。
“第二公里利息，
”她喘，
“用名字收。”
“怎么收？”
“喊我，
喊到海浪回答为止。”
祁墨津推门下车，
赤脚走到护栏边，
双手拢在嘴边——
“陶——时——漾——”
声音被风撕碎，
碎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却在第三声时，
浪头忽然倒卷，
发出一声悠长的回音——
“漾——”
像海替他说了情。
车继续上路，
蓝光在胸口一闪一闪，
像给黑夜按了个发送键。
陶时漾把车窗全开，
风灌进来，
吹得她马尾疯狂摆动，
像要把所有未说的话抽成丝。
祁墨津靠在副驾，
指尖在她座椅背后轻敲——
三短一长，
循环往复，
像给无尽公路打拍子，
也像给心跳装稳压器。
“债权人，
”他轻声，
“第西章结束，
第五章章名？”
“不叫章，
”她答，
“叫卷。”
“卷名？”
“——‘心跳收债人·无限连带责任’。”
“内容？”
“你写，
”她伸手，
把蓝光回形针贴在他唇角，
“用呼吸，
用名字，
用余生。”
滨海公路尽头，
天将亮未亮，
是最冷的时刻。
车停在无名的沙滩，
大灯熄灭，
世界只剩胸口蓝光与东方一线蟹壳青。
两人并肩，
赤脚走向海水，
浪头一次比一次高，
像谁把黑夜卷成信封，
等待投递。
陶时漾忽然停步，
转身，
背对海，
抬手，
把蓝光回形针从他胸口摘下，
捏在指间——
灯丝闪成一条首线，
像被谁按下“发送”键。
“最后一收，
”她声音轻，
却笃定，
“用余生收。”
说完，
她伸手，
把那枚蓝光回形针别在自己左胸，
位置与他原来一模一样，
像把债务与债权合并成一张双面胶。
“从现在起，
”她宣布，
“你心跳的每一次跳动，
都先经过我；
你呼吸的每一次进出，
都先签我名字；
你余生的每一次日出，
都先照我脸上。”
“违约？”
“灯不灭，
人不散，
心跳不止。”
“成交。”
他伸手，
小指勾她小指，
拉钩，
盖章，
像两个刚学会债务合并的小孩。
东方第一缕日出跳出海面，
像一枚被重新打磨的硬币，
正面刻着“活”，
反面刻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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