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没有往常的阳光，天空灰蒙蒙的，像被一块潮湿的灰布罩住，连风都裹着一股黏腻的潮气，吹在脸上闷得人发慌。狄其野蹲在玄关换鞋时，抬头看了眼窗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天气看着要下雨啊，早知道昨天就把画材买了。”
“需要我陪你去吗？”
身后传来章子崖的声音，狄其野回头时，正看到他拿着两把伞从阳台走过来——一把是他常用的黑色大伞，另一把是狄其野的浅蓝色折叠伞，伞面上印着小太阳图案，还是去年夏天买的。章子崖的手指捏着伞柄，指节分明，连递伞的动作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像是怕弄坏了这把看起来“脆弱”的折叠伞。
狄其野心里一暖，接过伞笑了：“你愿意陪我去？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画材店人应该不多。”章子崖低头看了看狄其野手里的购物清单，上面写着“水彩颜料、勾线笔、素描本”，字迹工整，还圈出了重点，“而且……我想看看你说的‘能画出深海颜色’的颜料。”
听到“深海颜色”西个字，狄其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上周随口提过一句，说有款新出的靛蓝色颜料特别像深海的颜色，没想到章子崖竟然记在了心里。他赶紧别过脸，假装整理购物袋，声音有点发飘：“那……那我们赶紧走吧，不然下雨就麻烦了。”
两人并肩走出小区，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手里都攥着伞，显然也察觉到了天气不对。狄其野一边走，一边跟章子崖聊起画材店的趣事——比如店主是个退休的老画家，偶尔会教客人调色，还有店里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街对面的樱花树，春天的时候特别好看。章子崖听得很认真，偶尔会问一两句“樱花是什么颜色”“老画家会画深海吗”，语气里带着点好奇，不像平时那样冷淡。
走到半路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打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狄其野赶紧撑开伞，想罩住两人，可他的折叠伞太小，只能勉强遮住自己，章子崖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打湿了。
“换我的伞。”章子崖立刻把黑色大伞递过来，自己接过那把小伞，撑开后几乎只够遮住胸口。他把大伞往狄其野那边推了推，“你别淋湿了，会感冒。”
狄其野看着他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你的伞大，我们一起用一把吧，挤挤就好。”
章子崖愣了一下，没拒绝。狄其野赶紧把小伞收起来，凑到黑色大伞下——伞确实很大，两个人站在一起也不挤，可距离却一下子拉近了，狄其野能清晰地闻到章子崖身上淡淡的海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湿气，变得格外清晰。他的肩膀偶尔会碰到章子崖的胳膊，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快走，前面有个公交站亭，我们先躲躲雨。”狄其野赶紧转移注意力，拉着章子崖的手腕往前面跑。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雨点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响，像是要把伞砸破。等两人跑到公交站亭时，衣服都湿了大半，狄其野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章子崖的情况更糟——他的卫衣吸了水，紧紧贴在身上，能看到肩膀的线条，皮肤己经隐隐泛出淡紫色，和他变章鱼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怎么样？没事吧？”狄其野赶紧扶住他，能明显感觉到章子崖的身体在发抖，手指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章子崖咬着牙，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发颤：“水……太多了，有点控制不住。”
狄其野这才意识到，雨水虽然不是“大量接触”，但持续的淋雨加上衣服湿透，己经让章子崖的形态开始不稳定了。公交站亭虽然能挡雨，可风夹着雨丝还是会吹进来，而且周围还有其他躲雨的人，万一章子崖在这里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别怕，我有办法。”狄其野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虽然也湿了，但至少能挡住雨丝。他把外套展开，裹在章子崖身上，然后拉着他往站亭最里面的角落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你靠在我身上，尽量保持干燥，我帮你挡着雨。”
章子崖没有拒绝，他顺从地靠在狄其野怀里，冰凉的身体贴着狄其野的胸口，让狄其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还是用力把他往怀里带了带，用胳膊护住他的后背，尽量不让雨丝落在他身上。
站亭里的其他人都在低头看手机，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狄其野能清晰地感觉到章子崖的身体还在发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赶紧小声安慰：“没事的，雨很快就会停，我们再等一会儿，等雨小了就回家，好不好？”
“嗯。”章子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依赖，他把头埋在狄其野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狄其野的皮肤，让狄其野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狄其野能感觉到，章子崖的皮肤己经完全变成了淡紫色，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有细微的纹路在流动，像是章鱼的触手在蠕动。他心里很慌，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轻轻拍着章子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小声说：“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小了些，从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狄其野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章子崖——他的脸色好了些，皮肤的紫色也淡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只是还靠在他怀里，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雨小了，我们回家吧。”狄其野小声说。
章子崖点了点头，却还是没动，过了几秒才慢慢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水汽，看起来有点委屈，又有点依赖，让狄其野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你。”章子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
“别说这些。”狄其野打断他，伸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指尖碰到他的皮肤，还是冰凉的，“我们是室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走吧，再不走雨又要下大了。”
他拿起黑色大伞，撑开后牢牢罩住章子崖，自己几乎半边身体都露在伞外，却毫不在意。章子崖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他从未被人类这样保护过，在深海里，只有自己保护自己，可在这里，狄其野却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雨，甚至不顾自己会淋雨。
两人慢慢往家走，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唱一首温柔的歌。章子崖走在狄其野身边，看着他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也别淋湿了。”
“我没事，我身体好，不容易感冒。”狄其野笑了笑，又把伞推了回去，“你刚恢复，不能再淋雨了。”
章子崖没有再争，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回家，让狄其野能早点换衣服。
回到家的时候，两人的衣服都湿了大半。狄其野赶紧把章子崖推进卫生间：“你快洗澡，用热水，别着凉了。我去给你找干净的衣服。”
“你也快洗。”章子崖拉住他的手腕，眼神里带着点担心，“你也淋湿了。”
“我没事，我先给你找衣服。”狄其野笑了笑，挣开他的手，转身去了卧室。
等他把干净的衣服拿给章子崖时，卫生间的门己经关好了，里面传来了水声。狄其野靠在卫生间门口，心里还在回味刚才在公交站亭的场景——章子崖靠在他怀里的温度、他依赖的眼神、还有他小声的道谢……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心里暖暖的，又有点甜甜的。
他知道，章子崖对他的感情，肯定也不一样了。
等章子崖洗完澡出来，狄其野己经把姜汤煮好了。他把姜汤端到章子崖面前，看着他喝完，才放心地去洗澡。
等狄其野洗完澡出来，看到章子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他刚才淋湿的外套，用吹风机小心地吹着。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处理什么珍贵的东西，连外套上的褶皱都小心翼翼地抚平。
“你怎么在吹我的外套？”狄其野走过去，有点惊讶。
“湿衣服放着会发霉。”章子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认真，“你明天还要穿。”
狄其野心里一暖，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吹外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还有其他外套。”
“不行，这个外套你穿着好看。”章子崖的语气很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这是你刚才用来裹我的外套。”
狄其野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看着章子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或许是件好事——它让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起吹着外套，客厅里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默契。窗外的雨己经停了，天空放晴了些，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暖的。
“对了，”狄其野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离这里不远，有个公园，里面有个小山坡，能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天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日落。”
章子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期待：“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狄其野笑了，“我们可以早点去，带点零食和饮料，在那里待一下午，看看风景，聊聊天，怎么样？”
“好。”章子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容——不是之前那种一闪而过的微笑，而是真正的、带着开心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照亮了他平时冷硬的侧脸。
狄其野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的悸动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自己对章子崖的感情，己经深到无法回头了。而章子崖对他的感情，也肯定在慢慢变化。
那个晚上，狄其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白天在公交站亭的拥抱、章子崖依赖的眼神、还有他刚才的笑容——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心里甜甜的，又有点期待明天的公园之行。
而次卧里，章子崖也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狄其野的外套——己经吹干了，还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狄其野的味道。他把外套抱在怀里，想起白天狄其野用身体为他挡雨的样子，想起他小声的安慰，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点酸酸的。
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动。
第二天早上，阳光格外好，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狄其野和章子崖早早地就出发了，手里提着装满零食和饮料的野餐篮，里面还有狄其野特意为章子崖准备的草莓味牛奶和棉花糖。
公园里的人不多，空气清新，到处都是花草的香味。两人沿着小路往小山坡走，章子崖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路边的花草，问狄其野“这是什么花”“为什么叶子是绿色的”，狄其野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走到小山坡顶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多，阳光不燥，风也很温柔。狄其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铺上野餐垫，把零食和饮料摆出来。章子崖坐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城市风景，眼神里满是好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远处的河流，这些都是他在深海里从未见过的景象。
“好看吗？”狄其野递给他一瓶草莓味牛奶。
“嗯，很好看。”章子崖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点满足，“比我想象中更热闹，也更温暖。”
“温暖？”狄其野有点惊讶。
“嗯，有阳光，有你，很温暖。”章子崖转过头，看着狄其野，眼神认真，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阳光，也映着狄其野的影子。
狄其野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他看着章子崖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或许不用再试探了——他能感觉到，章子崖对他的感情，和他对章子崖的感情，是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两人转过头，看到一对情侣手牵着手，笑着往山坡下走，男生手里拿着一束花，女生靠在他身边，看起来很幸福。
章子崖的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眼神里带着点羡慕。狄其野看在眼里，心里的勇气又多了几分——他知道，是时候了。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章子崖的手。章子崖的手很凉，却很柔软，他愣了一下，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狄其野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看着章子崖的眼睛，小声说：“章子崖，我……”
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雷声，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又要下雨了。
“不好，又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家！”狄其野赶紧站起来，收拾东西。
章子崖也赶紧帮忙，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野餐垫和零食，往山下跑。虽然又要面临下雨的“危机”，但狄其野的心里却一点都不慌——因为他知道，这次有章子崖在身边，而且他们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狄其野没有再用自己的身体为章子崖挡雨，而是和他一起躲在黑色大伞下，手牵着手，慢慢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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