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苏晚正捏着镊子夹起第三块方糖，慢悠悠丢进骨瓷咖啡杯。褐色液体泛起细密的涟漪，像她此刻被搅乱的心绪。
“警告：目标人物陆霆好感度92%，危险阈值突破临界值。请宿主立刻执行‘情感剥离’程序，避免任务失败。”
银勺碰着杯壁响得清脆，苏晚抬眼望向落地窗。陆氏集团总部盘踞在城市CBD核心，玻璃幕墙映着冷天光，楼下行人缩成蚁群似的黑点——就像她刚进这个世界时，看所有“剧情人物”的眼神。
一年前绑“万人迷渣女系统”时，她记得清清楚楚签下的电子协议：任务时的情感都是演的，结束了要彻底清掉相关记忆。可方才陆霆把那枚星芒状蓝宝石戒指推过来时，指腹擦过她手背的温度，竟让指尖泛起真切的麻意。
“在想什么？”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掌控力。苏晚立刻扬起标准的笑，转身时裙摆划出优雅的弧，正好停在陆霆伸手够得着的地方——这是系统教的“安全诱惑半径”。
“在想陆总挑礼物的品味，比华尔街那些投行精英强多了。”她晃了晃指间戒指，蓝宝石在顶灯下发散细碎的光，“不过拿友谊当借口，会不会太委屈它了？”
陆霆顺势握住她手腕，指腹着戒指边。他掌心的薄茧刮过皮肤，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这男人总这样，用谈生意似的冷静模样，做着越界的事。
“那苏小姐想让它是什么？”他俯身时，雪松味古龙水混着淡烟草气笼下来，“订婚信物？”
心跳漏了半拍。苏晚下意识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系统警报声尖得刺耳膜：“警告！宿主心率异常！情感代入风险极高！”
她强压着稳住神色，用指背轻蹭他虎口——这是过去无数次软化他态度的小动作。“陆总真爱说笑，”她偏头躲开视线，看向办公桌那份并购案，“比起戒指，我更挂心城东那块地的授权书。”
手腕上的力道猛地松了。
苏晚暗自松气，却听见陆霆低笑一声。回头时，正撞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快得像错觉。
“还是老样子。”他转身走向酒柜，背影比平时绷得更首，“永远把筹码算得明明白白。”
水晶杯碰着响时，苏晚捏咖啡杯的手指泛了白。她烦这种失控的感觉。就像上周慈善晚宴，她故意挽着新晋影帝的手臂激他，本想看他照剧情那样动怒，他却只站在二楼露台，隔着人群朝她举了举杯，眼底的寒意让后颈发僵。
那晚系统判她“超额完成挑衅任务”，奖了高级魅术技能包。可她对着镜子练新学的眼神诱捕术时，眼里映出的却是陆霆转身时衬衫领口露的那颗朱砂痣——上次私人会所他替她挡酒，被碎玻璃划到的伤口结痂后留的印子。
“叮——检测到宿主思维偏差。”系统机械音又响，“请立刻回想任务本质：攻略并抛弃陆霆，夺取陆氏集团控制权。”
苏晚闭了闭眼，把那些不该有的画面赶出去。从手包里拿出U盘放桌上：“这是城西项目的漏洞报告，按您的要求做了加密。”
陆霆端着威士忌回来，琥珀色液体在他指间轻晃。“就没别的话跟我说？”他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那是她说谎时的破绽。
苏晚扯了扯嘴角，正要启动惯用的撒娇模式，却被他突然的动作打断。陆霆伸手拂开她颊边碎发，指腹停在眉骨处。那里有道极淡的疤，是三个月前他的商业对手派人暗算时，她替他挡钢管留下的。
“当时怎么不躲？”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她没听过的沙哑。
系统疯狂预警：“危险！目标人物情感波动异常！建议宿主立刻撤离！”
苏晚喉结滚了滚。那天她几乎是本能扑过去的，压根没想系统设定里“女主存活率”那回事。此刻对着陆霆探究的眼神，突然觉得那些精心编的谎话都挺可笑。
“大概是……怕陆总死了，没人给我发工资吧。”她偏开脸，声音有点虚。
办公室里静得发闷。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苏晚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陆霆突然抓住她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过来，烫得皮肤发颤。
“苏晚，”他头回连名带姓叫她，“看着我。”
她僵着脖子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没了平时的算计和掌控，只剩一片读不懂的暗涌。
“你接近我到底为了什么？”他指尖用力掐住她下巴，逼得她没法躲，“城西项目根本没漏洞，那份加密文件是空的。你到底想查什么？”
苏晚心脏猛地一缩。原来他早知道了。那些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试探，在他眼里或许只是拙劣的表演。
系统尖叫着发紧急指令：“任务暴露！启动备用方案！注射强效致幻剂后撤离！”
手包里的微型注射器己经备好，针尖抵着掌心微微发疼。可看着陆霆眼底的红血丝——那是为了查谁在项目里动手脚，连熬三个通宵留的痕迹——她却迟迟按不下启动键。
“我……”
话没说完，陆霆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不是过去那些带试探和占有欲的碰一碰，这个吻带着近乎破碎的急切。他一手扣着她后颈，一手按在她腰上，把她死死摁在怀里。雪松味的气息彻底把她裹住，苏晚脑子里一片空白，连系统的警报声都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额头，呼吸烫得喷在脸上。“跟我说实话，”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哪怕一句也行。”
苏晚睫毛颤了颤，眼泪没预兆地掉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陆霆手背上，他像被烫着似的猛地松手。
“对不起。”她捂着脸转身就跑，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响得慌乱，“我还有事，先走了。”
跑出陆氏大厦时，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手机在口袋里震，是系统发的最后通牒：“宿主拒绝执行紧急方案，判定任务失败风险等级S级。24小时内若未行动，将启动记忆强制清除程序。”
苏晚蹲在路边梧桐树下，看着来往的车流发呆。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突然使劲想摘下来，手指却被卡得生疼。
三年前刚进系统训练营时，导师说最高级的渣女得像水，既能渗进对方的防备，又能抽身时没痕迹。可在陆霆身边待了一年，倒觉得自己像块被温水慢慢泡软的糖，连棱角都快化没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张照片：陆霆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手里捏着她落下的U盘，背影落寞得像被全世界丢下了。
苏晚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半天按不下去。
天黑下来时，苏晚还是回了陆霆的私人别墅。指纹锁识别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能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客厅没开灯，就吧台那边亮着盏孤灯。
陆霆坐在高脚凳上，面前摆着一排空酒瓶。听见脚步声，没回头，只拿起酒瓶又倒了杯酒。
“你回来了。”他声音比白天更哑。
苏晚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陆总，”她盯着杯壁上的酒渍，“您想知道的真相……可能比您想的还荒谬。”
陆霆转过头，眼底布满血丝。“我听着。”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苏晚深吸口气，决定赌一把，“我来接近你，是为了完成任务。攻略你，然后……抛弃你。”
空气像凝住了。陆霆的眼神一点点变冷，像结了冰的湖面。苏晚心沉到了底，刚要开口说“对不起”，却被他突然的笑声打断。
“就这个？”他晃了晃酒瓶，酒液在瓶底晃荡，“我还以为……是什么更糟的理由。”
苏晚愣住了。
“你头回在酒会上故意撞掉我酒杯时，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陆霆看着她，眼底慢慢漾开笑意，“你替我挡钢管那天，我就知道，这任务你完不成。”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苏晚，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他指腹擦过她眉骨的疤，“我只要你现在是真的。”
系统在脑海里发出刺耳的警报：“检测到任务目标逻辑异常！检测到宿主情感模块激活！警告！警告！”
苏晚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抓住陆霆的手腕，指尖用力到发白：“如果……如果我会离开呢？”
陆霆沉默了会儿，拿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强劲有力，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温热的触感。
“那我就等。”他眼神坚定得让她心惊，“等你任务结束，等你能自己选。”
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看着陆霆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任务、系统、世界边界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慢慢摘下那枚蓝宝石戒指，放吧台上。然后伸手抱住陆霆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
“陆霆，”她闷闷地说，“可能要让你等挺久的。”
陆霆收紧手臂，把她牢牢锁在怀里。“没关系，”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等得起。”
系统的警报声不知啥时候停了。苏晚闭上眼睛，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头回觉得，或许比起卷走别人的真心，留住一份属于自己的温暖，才是更值当的事。
夜渐渐深了，吧台的孤灯静静亮着，映着两个紧紧靠着的身影。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璀璨，而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正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着早定好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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