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尖在镜面上划了道浅痕，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却压不住眼底那片乱麻似的混沌。手腕上的情感值监测器还在跳红光，"嘀嘀"的提示音一下下敲着耳朵——打从校园那次失了分寸开始，这声音就没真正歇过。
那会儿她是A大附中的林微，站在香樟树下都能引得男生绕着走的校花。系统给的路子是"冷着张脸也招人疼的白月光"，要钓的是隔壁班顾言琛——那男生是标准的实心眼，篮球架下投完球总往她教室窗口瞟，晚自习放学能不远不近跟三条街，递封情书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按说该顺顺当当，偏就卡在任务进度90%那天翻了车。
那天雨下得野，顾言琛把伞往她怀里塞时，校服肩头早泡得透湿。"林微，"他说话声比雨丝还软，"周末画展......你要是不忙的话。"她原该按剧本答"抱歉呀，要练琴呢"，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攥着伞柄的指节白得发僵，眼里那点光怯生生的，像怕被雨浇灭的小火苗。鬼使神差地，她点了头。
画展里他站在莫奈的《睡莲》前，忽然没头没脑说："我妈讲，喜欢个人就跟看这画似的，明明糊里糊涂的，偏就忍不住盯着瞅。"苏晚心里猛地一揪——那是她头回在任务里尝到心慌的滋味。系统提示音紧跟着冒出来："当前情感值30%，任务进度95%。"可她望着顾言琛盯着画的侧脸，忽然觉得不够了。
凭什么他的眼神只在她身上搁七成？凭什么给同桌讲题时要笑那么软和？那天放学撞见他帮女班长捡散落的笔记本，女生仰头道谢时眼里的光，刺得她喉咙发紧。当晚监测器就炸了："情感值异常飙到60%！警告！出现非任务占有欲！"
她开始管不住自己。故意在他打球时凑到别的男生边上讲奥数，看他投篮偏了方向，心里竟偷偷松快；趁没人把女班长给顾言琛的生日贺卡藏进花坛，听他挠着头说"咋没人给我送贺卡"，又慌又酸。有回他蹲下来问："林微，你最近是不是不舒坦？"她该扯出标准的浅笑，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别对旁人那么好。"
顾言琛愣在那儿的瞬间，苏晚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这是干啥呢？不过是个任务目标，竟想把人圈成只跟自己摇尾巴的宠物。这念头跟野藤蔓似的疯长，缠得她夜里都睡不安稳。最后任务结算时，系统冷冰冰抛来句："情感值波动致完成度降10%，扣积分200。"她站在时空转换的白光里，脑仁里还印着顾言琛最后看她的眼神——懵懵懂懂的，还带着点受伤，活像被丢在路边的小狗。
宫廷里当沈淑妃那回，是急着补积分才接的。系统说帝王萧煜就吃"柔柔弱弱白莲花"那套，她便天天在御花园秋千上晃着裙摆等，风寒天故意跪在梅林里抄他写的诗。萧煜果然上了心，把东珠串的钗簪往她发间插时，指尖擦过鬓角："淑妃这性子，该被好好护着。"
开头是顺的。他夜里会绕路来碎玉轩，瞅着她对着烛火绣荷包；会把进贡的南疆蜜橘剥得光溜溜，就往她嘴边递。监测器的绿光亮堂堂："情感值45%，任务进度60%。"可她没多久就瞧明白了，萧煜龙袍上绣着九条龙，他的疼惜也跟龙鳞似的，后宫里撒了不少。
贵妃生辰那天，他在景仁宫歇了整宿。苏晚攥着他前晚送的玉如意，在殿里坐到天蒙蒙亮。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如意上，竟像蒙了层灰。第二天见贵妃鬓边插着新得的赤金步摇——那是西域独一份的稀罕物，她前几日撒娇时提过想要的。监测器的警告声在寝殿里炸开："情感值骤降到40%！异常情绪：嫉妒！"
她开始不按剧本走了。故意在给太后请安时"没拿稳"摔了贵妃送的茶盏，哭着说手划着了；在御书房外唱他先前夸过的曲子，引得他把跟丞相议事的事搁下出来看；甚至买通小太监，在贵妃汤药里掺了让皮肤起红疹的草药。萧煜果然来问她时，她跪在地上掉眼泪："臣妾就是......怕陛下不要臣妾了。"
他叹口气，伸手扶她的动作却慢了半拍。打那之后，他来碎玉轩的次数少了。有回她半夜醒过来，见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阿淑，"他没回头，"你先前不这样的。"苏晚在被子里攥紧了拳——她知道自己变了，可瞅着他分给别人的眼神，就跟被火燎着似的难受。最后任务黄了，系统说："太较真反倒让目标人物疏远，积分清零。"她走的时候，萧煜还站在窗前，手里捏着她没绣完的荷包，线团散在脚边。
霸总位面当苏念那回，是最狼狈的。系统给的身份是被陆景渊圈着的金丝雀，任务是让这只谈利益的商界大佬动真心。陆景渊确实把她搁在顶层公寓里，卡随便刷，限量包随便买，却从不在她那儿过夜。他说："苏念，懂事点，咱们各取所需。"
开头苏晚没当回事。按设定穿他喜欢的白裙子，做他爱吃的醒酒汤，他应酬晚归时递上热毛巾。监测器偶尔跳下绿线："情感值15%，任务进度30%。"可她渐渐发现，陆景渊会对着手机里的女人笑——那是他合作方的千金，传要联姻的。有回他带她去酒会，那女人端着酒杯过来，他下意识把她往身后挡了挡。
就那一个动作，苏晚心里的弦"嘣"断了。监测器的红灯闪得跟要炸似的："情感值20%！异常情绪：自我怀疑！"她开始疯了似的改自己，把白裙子全换成紧身裙，去学他常去的高尔夫会所的规矩，甚至偷偷去动了微整形，想变得更像他手机里的女人。
她穿了新做的裙子去他公司等，却见他和那女人从电梯里出来，两人凑着说悄悄话，他嘴角挂着她从没见过的笑。她冲上去拽他胳膊，声音发颤："陆景渊，我和她谁好看？"周围人都往这边瞅，陆景渊皱着眉甩开她的手："苏念，别胡闹。"
那晚她在公寓里把所有包扔在地上，踩着高跟鞋碾过去。镜子里的人眼尾红着，陌生得让她发怵。她到底在折腾啥？为了个任务目标，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系统提示音带着点凉："任务目标人物情感值-5%，判定任务失败。准备脱离位面。"她消失时，陆景渊刚回来，瞅着满地狼藉皱了眉，手里还捏着她前几日念叨想吃的老字号糕点。
镜子里的苏晚眨了眨眼，睫毛上沾了点湿。手腕上的监测器还在跳，就是频率慢了些。她想起校园里顾言琛受伤的眼神，宫廷里萧煜窗前的背影，霸总位面陆景渊手里的糕点——那些被她的执念搅乱的片段，这会儿清楚得跟在眼前。
她原以为是任务出了岔，是系统监测不准，如今才明白：不是对那些位面的人动了心，是在那些被需要、被在意的瞬间里，贪上了被偏爱的滋味。校园里盼着顾言琛眼里只有她，是怕没了"被特殊对待"的地儿；宫廷里妒着贵妃，是怕萧煜的疼惜少了半分；霸总位面里折腾自己，是怕陆景渊觉得"她不够好"就不要她了。
说到底，是在一次次演别人时，忘了自己是谁。把任务目标的关注当成了救命稻草，抓得越紧，越被勒得喘不过气。
"叮——情感值监测器波动稳了。当前情感值：50%。"系统提示音软了些。苏晚抬手摸了摸监测器，冰凉的金属贴着手腕，没那么扎人了。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渣遍全宇宙的任务还在，可不能再被执念拖着走了。顾言琛的实心眼也好，萧煜的帝王疼惜也罢，陆景渊的物质补偿也行——那些都该是任务里的物件，不是捆住自己的锁链。
"苏晚，"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说，"你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求着被爱的。"
镜中人的眼神亮了些。窗外的白光开始闪，是新位面要开了。苏晚转身时，手腕上的监测器彻底稳成了绿色。她知道前头还有不少任务，可这回，不会再让执念牵着鼻子走了。
毕竟，要渣的是全宇宙，又不是困在谁的目光里画圈圈。新的位面在白光后头等着呢，她也终于找着该有的样子——清醒，且没什么能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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