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
李伟把半截烟摁在满是烟灰的玻璃桌上，玻璃杯里的冰可乐泛着气泡，在KTV包厢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像串会呼吸的眼珠子。
我捏着话筒的手顿了顿，屏幕上的歌词还在滚动，“死了都要爱”几个字刺得人眼疼。
包厢里另外三个人都盯着我，王磊嚼着槟榔，赵倩把染成紫色的指甲抠进沙发缝，陈默抱着胳膊靠在墙上，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
“赌什么？”我放下话筒，喉咙有点干。
“老规矩，”李伟笑起来，嘴角的疤动了动，“去‘鬼楼’待一夜，带回来一样东西。”
“鬼楼”在城郊，三十年前着过大火，烧死了整栋楼的人，后来就废在那儿，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说半夜能听见弹钢琴的声音，有人说见过穿红衣服的女人在窗口晃。我们这群人没事就爱拿它打赌，之前最多是白天进去晃一圈，没人敢过夜。
“带什么？”赵倩的声音发飘。
“三楼楼梯口不是有面穿衣镜吗？”陈默突然开口，“把镜子上的铜挂钩摘一个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面镜子我见过，上次白天进去时瞥到一眼，嵌在发黑的木框里，镜面蒙着灰，看着就瘆人。
“行啊，”我灌了口可乐，冰碴子剌得嗓子疼，“赌资呢？”
“输了的人，下个月的房租全包。”李伟拍了拍桌子，“外加请咱们撮一顿，地方随便挑。”
“一言为定。”我站起来，后背己经开始冒汗。
其实我不是胆大，就是最近手头紧，三个月房租压得我喘不过气，而且……我不想在他们面前露怯。
十二点整，他们把我送到鬼楼门口。老式单元楼的铁门早就锈烂了，歪歪扭扭挂在合页上，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像有人在磨牙。
“进去吧，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李伟探出头喊，车灯把他的脸照得惨白，“记住啊，铜挂钩。”
我没回头，攥着手机和打火机往里走。手机电满格，信号却只有一格，屏幕忽明忽暗。楼道里一股烧焦的味儿，混着霉味，闻着像腐烂的尸体。
一楼空荡荡的，墙角堆着些烧变形的家具，黑乎乎的像一堆骨头。我摸着墙往上走，楼梯扶手积着厚厚的灰，一摸一个手印。
“咔哒。”
我猛地停住，打火机的火苗抖了抖。声音从楼上传来，像有人踩在碎玻璃上。
“谁？”我喊了一声，声音在楼道里撞来撞去，变了调。
没人应。只有风从破窗户钻进来，呜呜咽咽的，像小孩哭。
我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上爬。二楼和一楼差不多，只是多了架钢琴，琴键黑黢黢的，有几个还掉了下来，散在地上。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东西，什么时候搬来的？
我绕开钢琴，刚要上三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有人按了个琴键。
我僵在原地，后背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打火机的火苗越来越小，我赶紧晃了晃，火苗窜起来，照亮身后，钢琴安安静静地待在那儿，没人。
“自己吓自己。”我骂了句，加快脚步上三楼。
三楼楼梯口果然有面镜子，比我上次见时干净点，能模糊地照出人影。镜子上方挂着三个铜挂钩，锈迹斑斑的，其中一个还歪了。
我走过去，伸手去摘那个歪的。挂钩挺结实，我使劲一拧，“啪”的一声，掉了。
就在这时，镜子里突然多了个人。
我吓得手一抖，挂钩掉在地上。镜子里的人穿着红衣服，长头发垂到肩膀，脸白得像纸，正对着我笑。
可我身后根本没人。
“啊！”我尖叫一声，转身就跑，打火机“啪”地掉在地上，灭了。
楼道里一片漆黑，我摸着墙往下冲，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摔在楼梯上。手擦破了，火辣辣地疼。
“别跑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黏糊糊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抬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声音在耳边转悠。“陪我弹会儿琴吧，好久没人陪我了。”
“滚开！”我连滚带爬地往下跑，终于冲到二楼，摸到楼梯口的窗户，想也没想就跳了出去。
外面是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草。我顾不上扎脚，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夜语诡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拼命往有光的地方跑，跑了没几步，突然想起手机忘在三楼了。
“操！”我骂了句，没办法，只能回去找。手机里有我跟客户的聊天记录，丢了麻烦大了。
我重新钻进楼道，这次学乖了，没敢用打火机，就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往前走。二楼的钢琴还在，琴键上好像沾着什么东西，红红的，像血。
“你回来了？”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这次好像就在钢琴后面。
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三楼挪。楼梯上好像有黏糊糊的东西，踩上去“吱”一声，像踩在肥肉上。
到了三楼，手机屏幕照到地上的铜挂钩，旁边还有我的打火机。我赶紧捡起来，刚要转身，镜子突然晃了一下。
镜子里的红衣服女人离我更近了，脸几乎贴在镜面上，眼睛黑洞洞的，没有眼珠。
“你拿了我的东西。”她的声音带着气音，“那是我丈夫给我挂裙子的。”
我手里的铜挂钩突然变得滚烫，像块烙铁。我赶紧扔在地上，“不是我要拿的，是他们让我拿的！”
“谁？”
“我朋友！他们在楼下等我！”我指着楼下，声音都在抖。
镜子里的女人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他们？早就走了呀。”
“不可能！”我掏出手机想给李伟打电话，屏幕突然黑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他们骗你的。”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每次都这样，骗个人来陪我。”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有个新来的实习生跟我们打赌，说要去鬼楼拿块砖回来，结果第二天没去上班，后来听说辞职回老家了。
当时我们还笑他胆小，现在想来……
“你看，”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们把你丢下了。”
我往后退，后背撞到墙上，冰凉刺骨。墙好像在动，黏糊糊的，蹭了我一后背。
“陪我弹钢琴吧。”她的声音就在我耳边，“上次那个小伙子，手指真灵活，弹得可好听了。”
我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但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还有钢琴弦的锈味。
“你不弹？”女人的声音变冷了，“那我只好...把你的手指剁下来，让它们自己弹了。”
我看见地上的铜挂钩在动，像有生命一样，慢慢往我脚边爬。挂钩的尖朝上，闪着寒光。
“别过来！”我抬脚去踢，却踢了个空。挂钩突然加快速度，“嗖”地一下朝我眼睛飞来。
我赶紧闭眼，只觉得脸上一凉，好像有头发扫过。再睁眼时，挂钩不见了。
镜子里的女人不见了，镜子变得漆黑，像块黑板。上面慢慢浮现出一行字，用血写的：
“轮到你了。”
我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钢琴声，断断续续的，弹的是《致爱丽丝》。弹得很难听，像有人用指甲在琴键上刮。
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变成一片刺耳的噪音。然后“哐当”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琴上。
我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楼梯口的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爬上来，一步一步，带着湿哒哒的声音。
“找到你了。”
女人的声音就在我头顶响起。
第二天早上八点，李伟他们来接我，鬼楼里空荡荡的，只有三楼楼梯口的镜子碎了一地。
地上有个铜挂钩，上面沾着点暗红的东西。
“人呢？”赵倩怯生生地问。
陈默蹲下来，捡起那个挂钩，“可能...跑了吧。”
李伟笑了笑，嘴角的疤动了动，“行啊，这小子命大。”
他们转身往外走，没人看见，陈默把挂钩揣进兜里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鬼楼的二楼，钢琴上放着几根断指，血淋淋的，还在微微抽搐。
而我，永远留在了那面镜子里。我看见李伟他们走了，看见陈默把挂钩藏起来，看见下个月有人接替了我的工作，住进了我的出租屋。
每天晚上，我都得陪那个红衣服女人弹钢琴，用我剩下的骨头。
她说明天会有新客人来，是个胆子很大的姑娘。
真可怜。
我在镜子里笑了，嘴角咧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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