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分钟关门。”
导购员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门轴，刮得我耳膜发疼。
我捏着那件酒红色连衣裙的吊牌，指尖在“特价处理”的标签上蹭出毛边。
“这件能试吗？”
我指着试衣间的门，那扇磨砂玻璃门歪歪扭扭地嵌在门框里，门把手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
导购员掀起眼皮瞥了眼，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试衣间坏了三天了，锁扣掉了。”
“我动作快点。”我把连衣裙抱在怀里，己经迈出的脚收不回来了。
这条裙子的款式和我去年丢的那条一模一样，连袖口的珍珠纽扣都分毫不差。
拉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裹着冷气扑过来。
试衣间里比外面暗得多，天花板的节能灯忽明忽暗，墙壁上糊着的壁纸卷了边，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水泥。
“砰。”
门在身后自动合上了。
我脱外套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导购员的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闷闷的：“提醒你，别锁门。”
“知道了。”我套上连衣裙，布料意外地合身，像是量着我的尺寸做的。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点白，我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忽然发现镜面上蒙着层白雾，用指腹一刮，能写出字来。
“你终于来了。”
三个字像是用口红写的，红得发暗。我吓得手一抖，连衣裙的拉链卡在背后，怎么也拉不下来。
“喂！有人吗？帮个忙！”我拍着门大喊，指节撞在铁皮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没人应。外面静悄悄的，连导购员整理衣架的声音都没了。
拉链还在较劲，我摸到背后有个凸起的东西，像是颗纽扣。
不对，连衣裙的拉链明明在侧面。
我反手去抠，那东西突然动了，像是有人在布料外面，用指甲轻轻刮了下我的脊椎。
“啊！”
我猛地往前撞，额头磕在镜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镜子里的我眉心红了一片，可那双眼睛……好像眨了下。
“别害怕。”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试衣间里响起，就在我耳边。
我猛地回头，试衣间就这么点大，除了我连只猫都藏不下。节能灯滋啦响了一声，彻底灭了。
黑暗里，我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倒计时的声音。
“10，9，8……”
那声音很轻，像贴在我后颈呼气，带着股甜腻的香水味，和我去年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谁在说话？”我摸索着去开门，门锁却转不动了——明明没锁啊。
“7，6，5……”
倒计时还在继续，我摸到门把手上的红绳，突然想起导购员说锁扣坏了。那现在卡住门的，是什么东西？
“4，3……”
我摸到墙壁上卷边的壁纸，用力一扯，整片壁纸都掉了下来。
后面不是水泥，是块木板，木板上有个洞，黑洞洞的，像只眼睛。
“2……”
我盯着那个洞，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伸出来，冰凉冰凉的，缠住了我的手腕。是根头发，又粗又长，还带着湿气。
“1。”
最后一声落下时，试衣间的灯突然亮了。我看见镜子里多了个人，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酒红色连衣裙，长发垂到腰际，正对着我笑。
她的脸……是我的脸。
“你终于把我带出来了。”
“我”看见自己开口说话，声音和我一模一样。
“去年你把我忘在试衣间，我等了好久啊。”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她伸出手，指尖划过我的脸颊，指甲缝里全是血。
“你看，”她指着我的背后，“拉链卡住了吧？去年我就是这么被卡住的，然后……”
她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他们拆试衣间的时候，把我和木板钉在一起了哦。”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根缠住我的头发己经钻进皮肤里，长出红色的纹路，像条细细的锁链。
背后的拉链突然自己动了，缓缓向上拉，越来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现在换你啦。”“我”笑着，镜子里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她的脸慢慢融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头。
门外传来导购员的声音，不耐烦的：“好了没有？要关门了！”
我想喊救命，却看见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上扬，和镜子里那个“我”一模一样。
“马上就好。”我听见自己说，声音甜腻腻的，带着股熟悉的香水味。
然后，我看见镜子里的“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墙壁上的那个洞。洞里有只眼睛，正眨了眨，像在对我笑。
门外的导购员还在催：“快点！别磨蹭！”
我摸着背后越来越紧的拉链，突然想起去年在这里试衣服时，也听见隔壁试衣间传来奇怪的声音。当时我急着赶时间，没在意就走了。
原来，那是她在喊我啊。
“咔哒。”拉链拉到了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皮肤，顺着脊椎往上爬。镜子里的我脸色越来越白，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好了。”我对着门外说，伸手拉开了试衣间的门。
导购员站在外面，看见我时愣了一下，皱着眉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这裙子……不是去年就处理掉了吗？”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连衣裙，突然发现吊牌上的日期——是去年的今天。
“可能是你们忘在里面了吧。”我笑着说，摸了摸门把手上的红绳，它现在缠在我的手腕上，很舒服。
导购员没再说话，转身去关灯。我看着她的背影，听见试衣间里又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
“10，9，8……”
真好听啊。我低头笑了笑，指甲缝里不知什么时候也沾上了血。
明天，会有新的客人来试衣服吗？我得把拉链再卡紧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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