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电梯到底行不行？”赵鹏踹了一脚轿厢壁，金属震颤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撞出回音。
“困十分钟了，物业死了？”
李娟把手机举到最高处，信号格始终是灰色的。她指甲掐着包带，指节泛白：“别踹了，万一更糟呢……你听没听见？”
赵鹏停下动作。除了电梯缆绳偶尔发出的“咔嗒”声，还有种更轻的动静——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外面刮钢板，一下，又一下，节奏慢得让人头皮发麻。
“装神弄鬼。”他掏出烟盒想点火，被李娟一把按住。
“别！万一没氧气了呢？”她声音发紧，“我们就不该来这儿的，张磊说这栋楼早该拆了……”
“他懂个屁。”赵鹏嗤笑，“开发商给三倍价钱让我们拍夜戏，你跟钱有仇？再说这老楼拍恐怖片多带感，等片子火了……”
刮钢板的声音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唱，调子古怪，像是儿歌又走了调，从电梯门缝底下钻进来，黏糊糊的，像地上的水渍。
“谁……谁在唱歌？”李娟往赵鹏身后缩了缩，“这楼不是早空了吗？”
“估计是哪个流浪汉吧。”赵鹏嘴上硬气，喉结却动了动。
“喂！外面有人吗？我们被困住了！”
哼唱声停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又尖又细，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你们……在找我吗？”
李娟吓得尖叫一声，赵鹏也猛地后退，后背撞在按键面板上，“叮”的一声，某层的指示灯突然亮了——14楼。
这栋楼明明只有13层。
“操！”赵鹏骂了句脏话，“这破电梯故障了！”
“不是故障。”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轿厢顶上，“14楼……好久没人来了。”
李娟牙齿打颤：“你是谁？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
“出去？”女人笑了，笑声像气球被针扎破，“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门口的牌子吗？”
赵鹏皱眉：“什么牌子？”
“‘14楼住户，请勿打扰’啊。”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湿漉漉的。
“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年，每天等电梯，可它总在13楼就停了……今天总算有人肯上来了。”
电梯猛地晃了一下，开始缓缓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3跳到14，红色的灯光映在两人脸上，像泼了层血。
“别上去！停下！快停下！”李娟拼命按所有楼层的按键，可它们全都亮着红光，纹丝不动。
“没用的。”
赵鹏声音发哑，他盯着门缝，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楼道的灯。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我啊。”女人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雀跃。
“我一个人好无聊，每天数瓷砖，数到九百九十九块就数不清了……你们来了，就能帮我数了。”
电梯“哐当”一声停下，门缓缓打开。
外面不是楼道，是间逼仄的客厅，墙纸黄得发脆，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看不清花纹，只有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客厅正中央摆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放着个相框，相框里的女人穿着褪色的红裙子，嘴角咧得很大，眼睛却空洞洞的，像是两个黑窟窿。
“进来呀。”女人的声音从相框后面传来，“别客气。”
赵鹏拉着李娟想退回去，可电梯门“唰”地一下关上了，无论怎么按，都纹丝不动。
“走……走另一边！”李娟指着客厅尽头的一扇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两人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回头一看，桌上的相框转了过来，红裙子女人的脸正对着他们，嘴角的笑容好像更大了。
“你们要去哪儿呀？”女人的声音变得阴冷，“我还没请你们数瓷砖呢。”
赵鹏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双手紧握：“别装了！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告诉你，我们报警了！”
“报警？”女人笑了，笑声在屋里回荡，震得墙上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警察来不了的，这里是14楼啊……你见过哪个警察能找到14楼？”
李娟突然抓住赵鹏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你看……地毯……”
赵鹏低头，只见暗红色的地毯上，不知何时渗出了一滩滩深色的液体，正慢慢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腥气越来越浓。
“这是……血？”他声音发颤。
“不是血哦。”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是眼泪。我等了三十年，眼泪早就流干了，现在流的是这个……”
话音刚落，桌上的相框突然炸裂，玻璃碎片西溅。红裙子女人的身影从碎片里站了起来，她的脸还是照片里的样子，可身体却像泡发的面团，肿得不成样子，红裙子紧紧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浑浊的液体。
“你们看，我是不是很丑？”她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地毯发出“咕叽”一声。
“我丈夫说我丑，把我锁在这儿，不让我出去……他说只要我数清地板上的瓷砖，就放我走。”
赵鹏拉着李娟往后退，后背撞到了墙上：“那你数清了吗？”
“九百九十九块。”红裙子女人歪着头，空洞的眼睛盯着他们。
“可是每次数到最后一块，它就会变成别的样子……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脚，有时候……是脸。”
李娟突然尖叫起来，她指着红裙子女人的脚下：“那……那是什么！”
赵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红裙子女人脚下的地毯鼓起一个包，正慢慢往上顶，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哦，它又出来了。”红裙子女人像是见了老朋友，“它说它也想跟你们玩。”
那个包越来越大，“噗”的一声破了，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接着是胳膊，肩膀……最后，一个男人的上半身钻了出来，他的脸烂得不成样子，一只眼睛挂在眼眶外面，另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赵鹏和李娟。
“是他。”红裙子女人的声音变得怨毒，“是他把我锁在这里的，也是他把我推下去的……他说我丑，配不上他。”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血沫堵在里面。他伸出手，朝着赵鹏和李娟抓来。
“快跑！”赵鹏大喊一声，拉着李娟往客厅尽头的门冲去。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那扇门，里面是间卧室，床上铺着褪色的床单，墙角堆着些杂物。
“锁门！快锁门！”李娟喊道。
赵鹏赶紧把门闩插上，两人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才那是什么？”李娟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知道。”赵鹏的脸色惨白，“但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的撞门声，还有红裙子女人和那个男人的嘶吼声。
“他们……他们要进来了！”李娟吓得浑身发抖。
赵鹏环顾西周，目光落在窗户上：“从窗户走！”
两人跑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股冷风灌了进来。窗外是黑漆漆的夜空，楼下的路灯像鬼火一样闪烁着。
“太高了……”李娟看着楼下，腿都软了。
“总比被他们抓住好！”赵鹏咬咬牙，“我们爬下去！”
他先爬上窗台，抓住外面的排水管，试了试，还挺结实。
“你先下，我跟着你。”他对李娟说。
李娟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了窗台，抓住排水管，慢慢往下滑。
赵鹏刚要跟着下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门闩断了。
红裙子女人和那个男人冲了进来，朝着他扑来。
“快跑！”赵鹏大喊一声，纵身跳下窗台。
他顺着排水管往下滑，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三楼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手上一松，排水管断了。
“啊！”他尖叫着掉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感觉落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他抬头一看，只见李娟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己经没了呼吸。
“李娟！”他大喊一声，眼泪流了出来。
这时，他听见楼上传来红裙子女人的笑声：“现在……轮到你数瓷砖了。”
他抬头一看，红裙子女人正站在14楼的窗口，朝着他招手。
赵鹏突然明白了，这里根本没有14楼，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困在了那个女人的幻像里。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往下陷。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下是暗红色的地毯，正慢慢把他吞噬。
“九百九十九块……”红裙子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数清了吗？”
赵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二天，有人在那栋废弃的楼里发现了赵鹏和李娟的尸体，他们的死状极其恐怖，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
而那部老旧的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始终停留在14楼，再也没有动过。
有人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能听见电梯里传来数数的声音，从一一首数到九百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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