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三号床进来。”
老李头的声音在停尸间里撞出回声，我推着不锈钢推车往里走，橡胶轮碾过地砖的声音像在啃骨头。
三号床的白布下面鼓着个奇怪的弧度，不像正常尸体该有的样子。
“李叔，这具……”
“少废话。”老李头打断我，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在器械盘里翻找。
“昨晚送来的无名氏，家属还没联系上。”
我掀开白布的一角，一股甜腻的腐败味钻鼻子。
尸体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呈现出青灰色，但最诡异的是他的手，十指蜷曲着，指甲缝里全是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
“体温有点不对劲。”老李头突然说，他正用测温仪贴着尸体的颈动脉，眉头皱成个疙瘩。
“啥意思？”我心里发毛，停尸间的冰柜温度常年维持在零下五度，尸体早该冻硬了。
“三十七度二。”老李头把测温仪怼到我眼前，屏幕上的数字红得刺眼。
“活人都没这么标准的体温。”
我后退半步撞到推车，金属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那具尸体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像有虫子在下面爬。
“李叔，它、它好像动了！”
“慌个屁。”老李头一巴掌拍在尸体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尸僵阶段的正常抽搐。”
可他转身拿防腐剂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尸体的嘴角向上弯了弯，露出半截发黑的牙齿。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冰锥扎进我耳朵。我猛地转头，停尸间里只有我和老李头，还有那具躺在不锈钢床上的尸体。
“谁说话？”
老李头正背对着我调配药剂，闻言回过头：“你幻听了吧？这地方阴气重，新来的都这样。”
我没敢再吱声，只是盯着那具尸体。白布盖住的地方又动了一下，这次幅度很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身。
“我问你名字呢。”
声音又响了，就在我耳边。我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尸体喉咙里发出来的，喉头还跟着上下滚动了一下。
“李叔！它真说话了！”我指着尸体大喊，腿肚子都在转筋。
老李头放下针管走过来，伸手掀开整张白布。尸体穿着件破烂的寿衣，肚子鼓鼓囊囊的，皮肤下面像是有东西在蠕动，一道道凸起的纹路顺着肚皮往胸口爬。
“奇怪。”老李头摸着下巴，“送来的时候没这么鼓啊。”
他拿出解剖刀，在尸体肚子上划了道浅浅的口子。一股腥臭味瞬间炸开，不是腐败的味道，而是新鲜的血味。更可怕的是，那道伤口竟然在慢慢愈合，皮肤像活物一样往中间凑。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老李头也慌了，手里的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
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眼白全是血丝，死死盯着天花板。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痰卡在喉咙里。
“帮我……把肚子剖开。”它说，声音里带着种黏糊糊的湿意。
我和老李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老李头哆嗦着捡起解剖刀：“小周，你按住它的肩膀。”
“我不敢！”我往后缩，“李叔，要不报警吧？这根本不是人！”
“报什么警？”老李头咬着牙，“你想让别人知道咱们停尸间出了怪事？这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他说着就要动手，尸体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绑在手腕和脚踝的皮带“啪啪”断了两根。
作者“姚柒柒”推荐阅读《夜语诡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它猛地抬起头，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我：“你叫周明对吧？”
我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认识我？”
“我在土里埋了三年，每天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尸体咧开嘴笑了，牙齿缝里全是泥。
“你每天晚上都在外面打电话，说想换个工作。”
我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透了。停尸间后面是片荒地，以前确实是乱葬岗，我有时候值夜班烦了，会去那边抽烟打电话。
“你到底是谁？”
“我是被活埋的。”尸体的肚子突然剧烈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们把我绑在棺材里，还在我肚子里塞了东西……帮我拿出来，求你了。”
它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竟然有点可怜。老李头咽了口唾沫，对我使了个眼色：“按住它。”
这次我没敢反抗，哆哆嗦嗦地按住尸体的肩膀。入手处一片滚烫，根本不像尸体的温度，倒像是揣了个热水袋。
老李头闭着眼，一刀划开了尸体的肚子。
没有想象中的内脏流出来，只有密密麻麻的头发从伤口里涌出来，又黑又粗，缠上了老李头的手腕。
“啊！”老李头惨叫一声，那些头发像钢丝一样勒进他的皮肉里，瞬间渗出血来。
我想松手跑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尸体抓住了。它的手指滚烫滚烫，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胳膊。
“你看。”尸体笑着，用另一只手从肚子里拉出一绺头发，头发尽头缠着个小小的布偶，布偶的脸是用红线绣的，赫然是我的样子。
“他们埋我的时候，说要找个替身才能投胎。”它把布偶举到我眼前，“这三年我一首在等你，你的声音最好听了。”
老李头的惨叫声突然停了。我转头一看，他整个人都被头发缠成了粽子，只有两只脚露在外面，脚趾还在抽搐。那些头发正往他嘴里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害怕。”尸体凑近我的脸，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额头上，“很快就不疼了，就像睡一觉。”
我感觉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烫，像是被火烤着。低头一看，皮肤下面有红色的纹路在游走，顺着血管往心脏的位置爬。
“你看，”尸体指着自己的肚子，伤口己经完全愈合了，“它喜欢暖和的地方，你的身体比我的舒服多了。”
停尸间的温度好像突然升高了，冰柜发出嗡嗡的怪响，里面冻着的其他尸体不知什么时候都坐了起来，白布滑落在地上，露出一张张青灰色的脸，首勾勾地盯着我。
“欢迎加入。”它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里都带着那种黏糊糊的湿意。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泥土，腥甜的味道从胃里翻上来。
最后一眼，我看见那具尸体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而我的肚子，正一点点鼓起来，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欢快地蠕动。
老李头的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亮着，是他女儿发来的微信：爸，今晚回家吃饭吗？
手机突然自动拨号，打给了停尸间的座机。铃声在满是“尸体”的房间里响起来，格外清脆。
“喂？”我听见自己开口说话，声音里带着种陌生的湿意，“这里是市立医院停尸间，请问有什么需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个怯生生的女声：“我……我来认领我父亲的遗体，他叫老李头。”
我低头看了看脚边被头发缠成粽子的老李头，笑了。肚子里的东西动了一下，暖暖的，很舒服。
“好的，”我说，“请您过来一趟吧，三号床，我们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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