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了？”保安老李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搪瓷杯沿磕出个豁。
“昨晚三楼西头的监控，又黑了七分十二秒。”
小张捏着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指腹在那片漆黑上蹭出毛边：“李哥，我查了线路，没跳闸，也没被遮挡。”
“没有遮挡？”老李往嘴里灌了口浓茶，茶叶梗粘在牙上。
“那你告诉我，为啥每次黑的都是307门口？为啥每次都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值班室的挂钟“咔哒”跳了一格，指向十一点 住院部的走廊里传来推车轱辘声，混着病人的呻吟，像根湿麻绳缠在人脖子上。
小张起身要走，老李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掌心的老茧硌得人疼。
“别去。”老李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动了动，“307那间，十年前死过一个护士，上吊的，就吊在门口的监控底下。”
小张甩开他的手：“迷信。我是保安，不是神棍，再说了，我们要相信科学。”
三楼西头的走廊比别处暗，声控灯像是得了哮喘，拍半天才能勉强亮一下。307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隐约能看见病床上躺着个人，被子盖到下巴，一动不动。
“有人吗？”小张推开门，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浓，混着股甜腻的腥气。
病床上的人没应声。小张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去，灯管“滋啦”响了两声，亮得刺眼。
床上的被子空着，叠得整整齐齐，床板上却有片深色的污渍，形状像个人影。
“搞什么？”他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对着他，红色的工作灯灭着。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老李发来的信息：“快跑！它在看你！”
小张猛地回头，病房里还是空的。但那股腥甜的味道更浓了，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
他掏出对讲机：“李哥，307没人，监控确实坏了，我去控制室看看。”
对讲机里没传来回应，只有一阵电流声，滋滋的，像指甲刮过麦克风。
走到楼梯口时，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里，小张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很轻，像拖着什么东西。
他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走廊，307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门缝里渗出点暗红色的液体，正慢慢往楼梯口流。
“谁？”
他举起手电筒，光束晃到监控摄像头的瞬间，那片漆黑的屏幕突然亮了，不是监控画面，而是一张脸，惨白，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沾着血丝的牙。
小张吓得后退半步，踩在那滩液体里，黏糊糊的，像踩在烂肉上。
他掏出钥匙串，金属碰撞声让声控灯亮了，走廊里空荡荡的，307的门又开了，床上的被子摊在地上，像堆烂掉的内脏。
“小张？”对讲机里突然传出声音，是老李，带着哭腔。
“你看见它的鞋了吗？红布鞋，十年前那个护士穿的，现在就在你脚边……”
小张低头，手电筒的光打在自己脚上，右脚的鞋不知何时变成了只红布鞋，鞋面上绣着朵褪色的牡丹，鞋跟沾着黑泥，还有几根头发缠在上面。
“啊！”
他抬脚去踹，红布鞋却像长在脚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鞋里突然传来钻心的痒，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脚心。
“它要你替它值班。”对讲机里的声音变了，尖细，像女人在笑。
“十年了，每天三点十七分，它都要在监控里走一遍，没人看着，它就会下来找替身。”
小张跌跌撞撞地往控制室跑，红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响，“啪嗒、啪嗒”，像是有人在跟着他。
走廊里的病房门一扇扇打开，每张床上都躺着人，被子盖到下巴，一动不动，床板上的人影污渍越来越深。
“别跑了。”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很近，像贴在他后颈上，“你看监控里，现在是谁在跑？”
小张猛地停住，控制室的玻璃门就在眼前，里面的屏幕亮着，正显示着三楼西头的画面，监控没坏，画面里，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影正在狂奔，身后跟着个穿红布鞋的女人，头发拖在地上，像条黑蛇。
而那个狂奔的人影，脸是他自己的。
“那我是谁？”他喃喃自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还缠着几根头发，和红布鞋上的一模一样。
控制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老李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个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
年轻的老李，身边站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脚上是红布鞋，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
“她是我的老婆。”老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十年前她值夜班，被病人家属捅死在307门口，监控刚好坏了七分十二秒，没人看见凶手是谁。”
小张的脚突然不痒了。他低头看着红布鞋，鞋面上的牡丹像是活了过来，花瓣慢慢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
“所以你每天都在等？”小张的声音变得很陌生，尖细，像女人，“等一个人替你看监控，替你记着那七分十二秒？”
老李手里的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他指着小张的脚，嘴唇哆嗦着：“鞋……鞋怎么会在你脚上……”
“因为他该换班了。”小张——或者说，那个穿红布鞋的女人，笑了起来，嘴角咧到耳根，“你看，监控亮了。”
控制室的屏幕上，三楼西头的监控画面清晰起来。
307门口，老李正跪在地上，背对着镜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而他身后，一个穿红布鞋的人影慢慢站起来，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七分十二秒。”女人的声音在控制室里回荡，“从现在开始，轮到你在监控里走十年了。”
老李突然尖叫起来，转身想跑，却被自己的脚绊倒。
小张低头，看见老李的鞋变成了红布鞋，正往皮肉里缩，鞋跟的黑泥渗进袜子，变成暗红色。
挂钟“咔哒”响了，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
小张走到控制台前，坐下，拿起老李的保温杯，往嘴里灌了口浓茶。
茶叶梗粘在牙上，他吐出来，发现那不是茶叶，是根缠着血丝的头发。
屏幕上，老李的人影在走廊里狂奔，身后跟着个穿红布鞋的女人。监控画面很清晰，没有死角。
“下一个该谁了呢？”他对着屏幕笑，嘴角的梨涡越来越深，“最好是个相信科学的。”
走廊里的声控灯又灭了。黑暗中，307病房的门缓缓打开，床板上的人影坐了起来，慢慢走向门口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工作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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