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钥匙转第三圈才彻底卡进锁芯，林薇揉着发酸的手腕推门时，对门的防盗门正往外淌水。
浑浊的液体顺着门缝爬到楼梯口，在台阶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声控灯惨白的光。
“搞什么？”她踢开脚边的拖把，那拖把不知是谁放在这的，布条黑得发硬，像泡过墨汁。
对门的门虚掩着，露出道三寸宽的缝。林薇瞥了眼门牌号：502。搬来半个月，这屋始终空着，物业费还是中介替房东代缴的。
“有人吗？漏水了！”
她抬手敲门，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股腥甜的霉味扑面而来，像是烂掉的西瓜混着铁锈。
客厅没开灯，窗帘拉得死死的。唯一的光源来自厨房，淡绿色的光，忽明忽暗。林薇摸着墙找到开关，按下去，灯管闪了三下，灭了。
“谁啊？”厨房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是对门的，你家漏水了。”林薇往厨房走，地板踩上去黏糊糊的，像踩着没干的鼻涕。
厨房门口站着个穿碎花睡衣的女人，头发用红绳扎着，发梢滴着水。她背对着林薇，正弯腰往水池里倒东西，铁盆碰撞瓷砖的声音“哐当”响。
“漏就漏呗。”女人转过身，林薇这才发现她脸上蒙着块湿毛巾，只露出眼睛，眼白是浑浊的黄。
“反正也没人住。”
“没人住那你在这干嘛？”林薇后退半步，后腰撞到门框，疼得吸气。
女人突然笑了，毛巾动了动，像是嘴角在咧：“我在腌肉啊。你看，新鲜的。”
她往旁边让了让，水池里泡着块暗红色的东西，形状像只胳膊，表皮浮着层白沫。
林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你报警！”
“报什么警？”
女人用手指戳了戳水池里的东西，泡沫溅起来。
“这是我老公的，他上周从脚手架上掉下来，胳膊先着地的。”
林薇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中介发来的微信：“502房东三年前就死了，夫妻吵架，男的把女的分尸扔进化粪池，你别靠近那屋！”
她猛地抬头，女人脸上的毛巾不知何时掉了，脖子上有道深可见骨的疤，从左耳根划到右锁骨，红肉翻出来，像条蠕动的虫子。
“你看到我老公了吗？”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尖，伸手去抓林薇的胳膊，指尖冰凉。
“他说要把我胳膊也卸下来，凑一对……”
林薇尖叫着推开她，转身就跑。跑出502时，她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黑影，穿着工装，手里拿着把生锈的斧头，斧刃上沾着黑红色的东西。
“跑什么？”黑影站起来，个头很高，挡住了门口的光，“我们在等你呢。”
“等我？”林薇的后背撞到自己家的门，钥匙串掉在地上，金属碰撞声让声控灯亮了，502门口的水洼里，浮着三颗人头，其中一个是她自己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手忙脚乱地开门，进屋后反锁，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对门传来斧头砍东西的声音，“咚咚咚”，节奏均匀，像是在剁骨头。
手机又震动了，还是中介：“赶紧搬走！502每周三都要‘腌肉’，三年前的今天，就是他们吵架的日子！”
墙上的日历显示周三。
林薇爬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502的窗户亮着灯，那个穿工装的男人正站在阳台上，往楼下扔黑色的塑料袋，袋子落地时发出“噗嗤”声，像是里面的东西烂了。
突然，男人转过头，对着她的窗户笑了。月光照亮他的脸，右眼是个黑洞，里面塞着团烂布。
“看到了吗？”男人的声音穿透玻璃，带着股粪水味，“她总说我偏心，只砍了她的胳膊……”
林薇猛地拉上窗帘，全身抖得像筛糠。这时，门铃响了，“叮咚、叮咚”，节奏很慢，像是怕惊到谁。
“谁？”
“我是物业的。”门外传来个苍老的声音，“502漏水渗到你家了，我来看看。”
林薇想起中介说的话，握紧了桌上的水果刀：“我没叫物业！”
“可是水己经漫过来了呀。”门外的声音变了，变成那个女人的尖嗓子，“你看你家地板，都湿了呢。”
她低头，地板果然在渗水，从门缝底下涌进来，慢慢往客厅蔓延，水里漂着头发和指甲盖。
斧头砍东西的声音停了。对门传来女人的哭喊：“别砍了！我错了！让她替我吧！她也住502对面！”
“替你？”男人的声音很近，像是就在门外，“那得问她愿不愿意把胳膊留下。”
林薇的手机突然自动拨号，屏幕上显示“502”。她想挂断，手指却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手机接通。
“喂？”电话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带着笑，“你家的拖把借我用用呗，血擦不干净了。”
“啊！”她把手机扔出去，屏幕摔裂，裂纹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门铃又响了，这次是连续的“咚咚咚”，像是有人在用斧头柄砸门。门板在震动，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红砖，砖缝里塞着头发。
“别躲了。”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带着回音，“三年前你就该住进来了，是你抢了她的房子。”
林薇突然想起签合同时，中介支支吾吾说502原先是给她准备的，后来临时换了501。
斧头劈在门锁上，“咔嚓”一声，锁芯碎了，门被推开，男人站在门口，斧头扛在肩上，那个女人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只断臂，指甲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和林薇手上的一样。
“你看，多配。”女人举起玻璃罐，笑的时候，脖子上的疤裂开了，流出黄色的脓水，“你也涂了红指甲，对不对？”
林薇退到阳台，抓起晾衣杆对着他们：“滚开！我报警了！”
“报警？”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右眼的黑洞对着她，“警察三年前就来过了，他们说找不到尸体……”
他突然挥起斧头，砍在晾衣杆上。木头裂开的声音里，林薇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
她转身爬上阳台栏杆，楼下的花坛里堆着十几个黑色塑料袋，月光下，有个袋子破了，露出半截惨白的小腿。
“跳啊。”男人站在她身后，斧头抵着她的后背，“跳下去，就不用留胳膊了。”
林薇低头，花坛里的塑料袋突然动了，一只手从袋子里伸出来，抓着她的脚踝。那只手的指甲涂着红指甲油，和她的一模一样。
“抓住了。”女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这次不会让你跑了……”
斧头又往下压了压，林薇感觉后背的骨头要断了。她闭上眼睛，听见男人说：“其实她早就不想活了，是你占了她的位置，让她没法投胎……”
剧痛传来时，林薇看见自己的胳膊掉在地上，指甲上的红指甲油蹭到了地板上，和渗进来的水混在一起，像朵烂掉的花。
第二天，新的租客来看房。中介指着501的门：“这屋采光好，就是对门有点吵，每周三都要‘打扫卫生’。”
租客点点头，推开501的门。客厅的地板很干净，新换的，隐隐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阳台上，晾着件碎花睡衣，衣角滴着水，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这时，对门传来斧头砍东西的声音，“咚咚咚”。租客皱了皱眉：“他们在干嘛？”
中介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听说在腌肉呢，说要凑齐三只胳膊，这样才算完整……”
租客没说话，走到窗边，撩开窗帘。502的阳台上，站着个穿红指甲的女人，正对着她笑，脖子上的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三记得来502吃饭，我们给你留了只新胳膊。”
租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指甲上的红指甲油，不知何时掉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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