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第7个塑料瓶塞进回收箱时，林夏听见箱底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有东西在抓挠铁皮。
她皱着眉踹了箱壁一脚，回声在空荡的小区广场上荡开，惊飞了路灯上的夜蛾。
“搞什么？卡着了？”她弯腰去看投物口，里面黑黢黢的，一股馊味混着铁锈味钻出来，呛得她后退半步。
“姑娘，帮个忙呗？”身后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颤巍巍的，像风中的纸鸢。
林夏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黑塑料袋，袋口露出半截白色的东西，像是骨头。
“这箱子太硬，我扔不进去。”老太太把袋子往她面前递，指关节肿得像萝卜，指甲缝里卡着黑泥。
“您自己来呗，我赶时间。”林夏往旁边躲了躲，袋子里的馊味更浓了，还带着点甜腥。
老太太突然笑了，嘴角咧到颧骨，露出没牙的牙床：“我儿子说，年轻人手劲大，能把‘硬货’塞到底。”
她拽着林夏的手腕往投物口送，那力道大得不像个老人。
“你看，就差一点……”
林夏猛地甩开她，塑料袋掉在地上，滚出颗带血的牙齿，在路灯下泛着白。
“你这什么东西？！”她吼道，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老太太弯腰去捡牙齿，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我家老头子的，昨天掉的。回收箱说能‘再生’，让他长出新牙来。”
“胡扯！”林夏转身要走，回收箱突然发出“咔哒”声，投物口的挡板自己弹开了，里面透出暗红色的光，像只睁着的眼睛。
“它饿了。”老太太指着箱子，声音突然变尖，“每天半夜三点，它都要吃‘带肉的’……”
林夏没理她，快步往单元楼走。身后传来塑料袋被塞进箱子的声音，还有老太太的嘟囔：“不够……还得再来点……”
进了电梯，镜面倒映出她煞白的脸。电梯数字跳到12时，突然晃了一下，灯光灭了两秒。
再亮起来时，镜面里多了个影子，穿蓝布衫，手里拎着黑塑料袋，正对着她笑。
“你……”林夏转身，电梯里空荡荡的。
“叮——”电梯门开了。她冲出去，掏出钥匙开门，手抖得差点把钥匙串掉地上。
反锁的瞬间，她听见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很慢，一步一顿，像有人拖着腿在走。
客厅的落地窗没拉窗帘，楼下的回收箱在路灯下像个蹲坐着的黑影。林夏走到窗边，突然看见箱盖自己掀开了，里面伸出只苍白的手，正往外面扔什么东西——是串钥匙，上面挂着个小熊挂件，和她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她摸向口袋，钥匙还在。可楼下那串钥匙，连小熊挂件掉的漆都和她的一样。
这时，门铃响了，“叮咚、叮咚”，节奏和刚才的脚步声一致。
“谁？”
“收废品的。”门外传来个沙哑的男声，“你家有旧东西要卖吗？带肉的那种……”
“没有！”林夏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你快走！”
“别骗我了。”男声贴着门缝传来，带着股馊味，“回收箱说，1207的姑娘有只带肉的耳朵……”
林夏猛地捂住右耳，那里突然传来针扎似的疼。她冲到镜子前，看见右耳后面有块皮肤变成了青紫色，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啊！”她抓起手机想报警，屏幕上跳出条短信，发件人是“小区回收箱”：“您有件物品未取，取件码1207，请在凌晨三点前领取，逾期将自动销毁——包括您的耳朵。”
楼下传来箱盖合上的声音，“砰”的一声，震得窗户都颤了颤。
林夏再看向窗外，回收箱旁边站着个男人，背对着她，穿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拿着把秤，秤砣晃来晃去，发出“哐当”声。
“他是回收箱的‘管理员’。”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从阳台传来。林夏转头，看见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蓝布衫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十年前，他把老婆推进箱子里了，因为她总说要离婚……”
“你到底是谁？”林夏挥刀指着她。
“我是送‘货’的。”老太太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颗牙齿，往窗外扔去，“每天都要送，不然它会饿……”
牙齿落在回收箱旁边，那个男人弯腰去捡，动作僵硬。他转过身时，林夏看见他的左脸塌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露出里面的骨头。
“他在找配对的零件。”老太太凑到林夏耳边，气息带着腥甜，“他老婆的耳朵少了一只，你的刚好合适……”
右耳的疼痛突然加剧，林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想钻出来。她跌跌撞撞地后退，撞到电视柜，上面的相框掉下来，摔碎了。
照片上，她和前男友笑得灿烂，可现在照片里的前男友，脸变成了那个工装男人的样子，左脸塌着，正盯着她的耳朵。
“你认识他？”老太太捡起照片，用指甲刮着照片上的脸，“他说你俩以前总在回收箱旁边吵架，你骂他是废物，说要把他‘当垃圾扔了’……”
林夏的脑袋“嗡”的一声。她确实和前男友在楼下吵过架，说过类似的话。可前男友半年前就失踪了，警察查了三个月都没找到。
“他没失踪。”老太太把照片凑到她眼前，照片上的男人突然眨了眨眼，“他在箱子里待着呢，说等你下去陪他……”
墙上的时钟指向两点五十。楼下的回收箱突然发出“咕噜”声，像有东西在里面翻滚。
那个男人正站在箱边，手里拿着把锯子，锯刃在路灯下闪着冷光。
“取件码1207。”林夏的手机突然自动播报。
“请尽快领取您的物品——您的右耳，以及您前男友的左手。”
右耳的皮肤裂开了道小口，血珠渗出来。林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耳后面的青紫色越来越深，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动，像根手指在往外顶。
“开门吧。”门外的男声变得温柔，像前男友以前哄她的语气，“我把你的耳朵还给你，你把我的手接过去，好不好？”
林夏握着刀的手开始抖。她知道，门一旦打开，外面站着的不是前男友，是回收箱里爬出来的东西，是那个需要“带肉零件”的怪物。
可右耳的疼越来越烈，像是有把锯子在里面锯。她甚至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咯吱、咯吱”，和楼下男人手里的锯子声一模一样。
“还有五分钟。”老太太指着时钟，蓝布衫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的勒痕，紫得发黑。
“逾期不领，它会自己上来取的。”
落地窗突然“砰”的一声碎了，夜风卷着馊味灌进来，林夏转头，看见回收箱的投物口正对着她的窗户，里面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亮，伸出无数只手，苍白的、青黑的、带着血的，都在往屋里抓。
“啊——”
她尖叫着冲向门口，想逃出去。可开门的瞬间，她看见楼道里堆满了黑塑料袋，每个袋子里都露出点带肉的东西，耳朵、手指、脚趾，还有半颗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是她前男友的脸。
“你看，都在等你呢。”
老太太站在塑料袋堆里，手里拎着个新的黑塑料袋，正往里面塞什么东西。
“你的耳朵，他的手，凑一对，多好……”
林夏被绊倒在地，水果刀掉在一边。无数只手从塑料袋里伸出来，抓住她的胳膊、腿，往回收箱的方向拖。
她看见自己的右耳掉在了地上，滚到一只苍白的手边，那只手的无名指缺了半截，和她前男友的一样，他以前打篮球时被砸断过。
“咔嚓。”
回收箱的投物口在她头顶打开，馊味和铁锈味灌满了鼻腔。
她最后看见的，是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站在箱边，把她的右耳和那只断手塞进一个玻璃罐里，贴上标签：“1207号，配对成功。”
凌晨三点，小区的回收箱发出“咕噜”声，箱盖缓缓合上。
第二天，清洁工发现回收箱旁边多了个黑塑料袋，里面装着部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条未发送的短信：“别和回收箱说话，它会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扔了’……”
手机壁纸是张合照，女孩笑靥如花，男孩搂着她的肩，左脸完好无损，只是无名指缺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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