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把最后一片卸妆棉扔进垃圾桶时，镜子里的人吓了她一跳。
右脸颊靠近颧骨的地方浮着块淡褐色的斑，比上周又明显了些，她对着光侧过脸，指腹轻轻蹭过那块皮肤，叹了口气。
“又在看你的斑？”
陈瑶从浴室出来，头发裹着毛巾，手里捏着片银色包装的面膜。
“试试这个。”
林薇回头，接过面膜。包装摸起来像锡纸，没印牌子，只在角落有行极小的字：“七日焕颜，过敏慎用”。
“这什么牌子？没见过啊。”
“我妈朋友从乡下带的，说是老方子做的，纯植物。”
陈瑶擦着头发往床边走。
“我上周用了两片，你看我皮肤是不是好多了？”
林薇凑过去看。陈瑶本来就是油皮，最近却透着种透亮的白，连毛孔都好像细了些。
她动了心：“真有用？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放心，我妈那朋友是中医，靠谱。”
陈瑶掀开被子坐下。
“你先用用看，好用我再问问在哪拿的。”
林薇拆开包装。面膜不是常见的无纺布，而是种半透明的胶状质地，带着点奇怪的甜腥味，像放了很久的蜂蜜。
她犹豫了下，还是敷在了脸上。
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甜腥味更重了，她躺回床上，闭着眼数时间，陈瑶在旁边刷手机，屏幕光忽明忽暗。
“对了，”陈瑶忽然开口，“这面膜不能洗，敷够半小时首接揭下来就行。”
“不洗？”林薇皱眉，“残留的东西堵毛孔怎么办？”
“说明书上这么写的。”
陈瑶翻了翻手机。
“说是精华要让皮肤慢慢吸收，洗了就没用了。”
林薇没再问，脸上的冰凉渐渐变温，好像有东西在顺着毛孔往里钻，微微发麻。
她有点想揭下来，又想起镜子里的斑，忍了忍。
半小时后，她摸黑走到镜子前，揭面膜时比想象中轻松，胶状的膜轻轻一撕就下来，没扯到皮肤。
她对着镜子看，倒吸一口凉气。
右脸颊的斑淡了大半，原本暗沉的皮肤透着亮，连眼角的细纹都好像浅了些。
“我靠，真有用！”她回头喊陈瑶。
陈瑶趿着拖鞋跑过来，凑到镜子前看：“是吧？我没骗你吧？这老方子就是厉害。”
林薇摸着脸颊笑：“明天我再用一片，说不定斑能全消了。”
“别太急，说明书说一天最多一片。”
陈瑶拍了拍她的肩。
“我妈说这东西后劲强，得循序渐进。”
接下来三天，林薇每天都敷那面膜。斑彻底消了，皮肤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连同事都问她换了什么护肤品。
她越来越离不开那面膜，甚至觉得一天不敷，皮肤就会立刻变差。
第西天晚上，她敷着面膜躺床上，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痒。
不是普通的干燥痒，是从皮肤底下钻出来的痒，像有细小的虫子在爬。
“瑶瑶，你敷面膜的时候痒吗？”她喊陈瑶。
陈瑶正敷着面膜在敷面膜在涂护手霜，含含糊糊地说：“不痒啊，怎么了？”
“我脸有点痒。”林薇伸手想去挠，又怕弄掉面膜，“会不会是过敏了？”
“应该不会吧，我用着没事。”
陈瑶走到她床边，借着台灯看了看。
“面膜没鼓包，也没泛红，可能是精华在吸收？再忍忍。”
林薇点点头，缩回手。痒意越来越重，从脸颊蔓延到额头，又往下到下巴，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她咬着牙数时间，额头上渗出冷汗。
好不容易熬到半小时，她猛地揭下面膜，冲到镜子前。
皮肤还是白亮的，没红肿，也没起疹子，可那痒意还在，比刚才更甚。
“怎么回事啊？”她抓着脸颊搓，“还是痒。”
陈瑶凑过来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你脸好像有点……起皱了？”
林薇一愣，凑近镜子。皮肤确实比刚才松了些，尤其是眼角，细纹又冒出来了，还多了几道浅的。
“怎么会这样？”
她慌了。
“是不是用多了？”
“不知道啊，我用了五天都没事。”
陈瑶皱着眉。
“要不你明天别用了？看看会不会好点。”
林薇点点头，心里却舍不得。她摸了摸脸，痒意慢慢退了，只剩下皮肤发紧的感觉。
“再用最后一天吧，”她小声说，“说不定是今天皮肤太干了。”
陈瑶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走到阳台。
林薇对着镜子看了很久，拿起剩下的几片面膜，放进了抽屉最深处。
第五天早上，林薇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脸，不痒了，皮肤也恢复了紧致，好像昨晚的事是错觉。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又把面膜拿了出来。
晚上敷面膜时，甜腥味好像重了些，带着点淡淡的腐臭味，林薇皱了皱眉，还是敷了上去。
这次没痒，反而有种暖暖的舒服感，像泡在温水里。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她被疼醒了。不是尖锐的疼，是钝钝的、从皮肤深处传来的疼，像有东西在啃她的脸。
她猛地坐起来，摸到脸上的面膜，早就干了，紧紧贴在皮肤上，硬得像层壳。
“瑶瑶！瑶瑶！”她喊陈瑶，声音发颤。
陈瑶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怎么了？大半夜的……”
“面膜拿不下来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它粘在脸上了！”
陈瑶吓了一跳，打开台灯。林薇脸上的面膜干成了浅褐色，紧紧扒着皮肤，边缘卷了起来，露出底下泛着红的肉。
“你别急，我帮你揭。”陈瑶凑过去，小心地捏起面膜边缘。
“疼！”林薇疼得叫出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别揭了！疼！”
陈瑶赶紧松手，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慌了神：“那怎么办？用水泡？”
她们跑到卫生间，林薇把脸埋进温水里，面膜遇水软了些，可还是粘得很紧，她试着用手搓，刚一用力，就疼得倒抽凉气。
“不行，太疼了。”
她抬起头，脸上的面膜湿哒哒地贴在那，边缘的皮肤被扯得通红。
“要不明天去医院吧？”
“只能这样了。”陈瑶递过毛巾，“先别碰了，睡觉吧。”
林薇点点头，躺回床上，脸上的面膜湿冷地贴着，疼得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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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得不敢动，闭着眼装睡。过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好像闻到了更浓的腐臭味，还夹杂着点……血腥味。
第六天早上，林薇是被陈瑶的尖叫吓醒的。
“林薇！你的脸！”
她猛地坐起来，摸脸，面膜不见了。
她心里一松，刚想说话，就看到陈瑶惨白的脸，指着她的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冲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右脸颊的皮肤烂了一块，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肉，还在慢慢往外渗黄水。
周围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晒干的橘子皮，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口，渗着血珠，那道刚消下去的斑又回来了，比原来深了十倍，黑得像块脏东西。
“啊——！”她尖叫出声，捂住脸后退，撞到了洗手台。
“快！去医院！”陈瑶冲过来拉她，声音发抖，“现在就去！”
她们打车去了医院。医生看着林薇的脸，皱了很久的眉。
“你这是接触性皮炎，而且好像有感染。”
医生用棉签蘸了点黄水。
“你最近用了什么新东西？”
“就……就一片面膜。”林薇哭着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朋友给的。”
“赶紧停了。”
医生开了药膏和口服药。
“这面膜肯定有问题，以后别用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先用药，要是没好转，就得住院。”
林薇点点头，拿着药单往外走，不敢看镜子。
回到家，她把剩下的面膜全扔进了垃圾桶，又倒了半瓶消毒水进去。
陈瑶站在旁边，脸色发白：“对不起啊林薇，都怪我……”
“不怪你。”林薇摇摇头，声音哑了，“是我自己贪便宜。”
接下来几天，林薇按时涂药吃药，可脸一点没好。
烂掉的地方越来越大，腐臭味也越来越重，连带着整个房间都有股怪味。
她不敢出门，每天戴着口罩，对着镜子掉眼泪。
陈瑶帮她问了她妈，她妈说那朋友早就回乡下了，联系方式也丢了。林薇彻底没了办法。
第十天晚上，林薇躺在床上，脸疼得厉害。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客厅有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有人在翻东西。
她心里一紧，陈瑶今天回她爸妈家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谁？”她喊了一声，抓起枕边的台灯。
没声音了。
她屏住呼吸，慢慢下床，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朦朦胧胧的。
垃圾桶被打翻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那几片被她扔掉的面膜，正躺在地上。
不对。
林薇眯起眼，心脏狂跳。
面膜不是躺在地上，是立着的。
像有人把它们捡起来，一片片竖在了地板上，半透明的胶状质地在月光下泛着白，边缘还沾着消毒水的痕迹。
忽然，最前面的那片面膜动了。它慢慢抬起“头”，朝着卧室的方向“看”了过来。
林薇吓得捂住嘴，后退一步，撞到了墙。
面膜们开始移动。
它们没有脚，却像蛇一样在地板上滑行，朝着卧室的方向爬来，甜腥味和腐臭味混在一起，越来越浓。
林薇转身就跑，想去锁门，可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卧室门被风吹开了。
她回头，看到那几片面膜己经爬进了卧室，正朝着床的方向爬来。最前面的那片，边缘沾着点红色的东西，好像是血。
“别过来……别过来……”她缩到墙角，抱着膝盖发抖。
面膜们停在了床边，忽然一片片立起来，朝着她“飘”过来。
它们在空中慢慢展开，露出里面黏糊糊的胶状物质，甜腥味呛得她喘不过气。
一片面膜飘到了她面前，停在她脸前几厘米的地方，她清楚地看到，面膜的中间，有两个小小的黑洞，像眼睛。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从耳朵听到的，是从脑子里听到的。细细的，软软的，像个女人在说话。
“你的皮肤……好差啊……”
“让我帮你……补补吧……”
面膜猛地朝她脸上贴来。林薇尖叫着挥手去打，可面膜像有吸力一样，死死粘在了她的手上。
“啊！”她疼得叫出声，手上的皮肤像被火烧一样疼。
她低头看，面膜正慢慢融进她的皮肤里，贴过的地方开始发红、起泡，然后溃烂。
更多的面膜围了过来，粘在她的胳膊上、脖子上、脸上，她感觉皮肤像被无数根针在扎，疼得浑身发抖，却动不了。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是烂掉的皮肤，黄水和血混在一起往下流，腐臭味浓得化不开。
而那些面膜，正一点点钻进她的皮肤里，消失不见。
“救……救命……”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一片面膜飘到她眼前，轻轻贴在了她的眼睛上。
黑暗涌了过来，疼意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暖暖的、舒服的感觉，像泡在温水里。
她好像听到有人在笑，细细的，软软的，就在她耳边。
“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第二天，陈瑶回到家时，客厅的垃圾桶还翻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卧室门开着，林薇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好像睡着了。
“林薇？你醒了吗？”陈瑶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
林薇没动。
陈瑶心里一紧，掀开被子。
被子里是空的。
只有几片半透明的胶状面膜，叠放在床上，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血。
陈瑶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床头柜。
抽屉掉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全是那银色包装的面膜，一片叠着一片，堆得像座小山。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她慢慢回头，看到林薇站在门口，脸上敷着片面膜，正对着她笑。
面膜的边缘，露出底下泛着红的肉，和一双黑得像洞的眼睛。
“瑶瑶，”林薇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甜腥味，“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变好了？”
“这面膜真好用啊！”
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膜，轻轻撕了一下，露出底下烂掉的皮肤。
“你要不要……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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