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您这店开多少年了？”
林夏攥着手机往门口挪了挪，眼角瞟着墙上泛黄的价目表，“剪发五元”西个字褪得快要看不清，玻璃柜里摆着的梳子齿都缺了好几颗。
角落里缝补旧衣的阿婆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记不清喽，打我男人走那年就开了。”
她手里的针线没停，黑棉线在灰布上绕出歪歪扭扭的圈。
“要剪？”
“嗯，修修发尾。”
林夏扒了扒及腰的长发，昨天在租房楼下看见这店时还纳闷，老城区早拆得七零八落，就这一间小平房嵌在断壁里，红漆木门上“阿珍理发店”五个字掉了漆，倒比旁边的网红美发店多了点意思。
阿婆放下针线站起来，背驼得厉害，走路时膝盖咯吱响。她掀开布帘往后间走：“进来吧，里面有镜子。”
后间比前间还小，只有一张掉漆的铁椅子，墙上镶着块裂了缝的镜子，镜框里塞着团黑糊糊的东西，看着像头发。
林夏刚坐下，就闻见股怪味，不是洗发水味，是潮乎乎的霉味，混着点像烧糊了的焦味。
“阿婆，您这镜子……”
“裂了才清楚。”
阿婆拿起桌上的剪子，剪刃锈得发乌。
“老镜子都这样，能照见真东西。”
她扒开林夏的头发，指尖冰凉。
“你这头发好，黑，密。”
林夏打了个哆嗦：“您轻点，我怕疼。”
“不疼。”
阿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剪子“咔擦”一声，发尾落在肩上。
“我男人以前就爱我这头发，说比缎子还滑。后来他走了，我就给别人剪头发，剪下来的都收着，攒多了，看着也像回事。”
林夏心里发毛，借着镜子反光往后看，阿婆正低头盯着她的头发，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神首勾勾的。
镜子裂缝里的黑东西动了动，她揉了揉眼，再看又没动静了。
“阿婆，您男人……”
“掉河里了。”阿婆打断她，剪子又响了。
“那年他去捞掉进河的梳子，就没上来。我等了他三天，只等来一把断齿的木梳，还有一绺缠在梳齿上的头发——不是我的，也不是他的。”
林夏咽了口唾沫，刚想换个话题，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有人往她脖子里吹了口气。
她猛地回头，阿婆还站在原地，手里的剪子悬在半空。
“咋了？”阿婆问。
“没、没事。”林夏转回去，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脸色发白。
她看见自己的头发正往下掉，不是剪下来的碎发，是一绺一绺地掉，落在地上，转眼就被墙角的阴影吞了。
“阿婆！你看我头发！”林夏慌了，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头发，就听见“嘶”的一声，像是头发被烧着了。
阿婆慢悠悠地说：“掉点正常，枯了。”
她用梳子梳了梳林夏的头发，梳子齿挂住头发，扯得林夏头皮疼。
“我男人走后，来剪头发的姑娘都掉头发，有的掉得光光的，哭着跑了。”
“您怎么不早说！”林夏想站起来，椅子却像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急啥。”
阿婆按住她的肩，力气大得不像个老太太。
“剪完就好了。作者“姚柒柒”推荐阅读《夜语诡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你看镜子。”
林夏被迫看向镜子，裂缝里的黑东西越来越清楚，是团头发，缠在一起，中间裹着个白色的东西，像是人的指骨。
她刚要喊，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变了样：头发掉得稀稀拉拉，露出头皮，眼角爬满皱纹，嘴角还沾着黑泥，活像个老妪。
“这不是我！”林夏尖叫。
“是你，也不是你。”
阿婆笑了，声音哑得像破锣。
“我男人就喜欢年轻姑娘的头发，他说这样能让他记起我年轻时的样子。他在底下冷，我得给他送点暖和的去。”
剪子“咔擦”声越来越响，林夏的头发掉得更快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黑得发亮，还在慢慢往她脚边爬。
她低头一看，地上的头发里掺着些东西——耳环、发夹，还有半块碎掉的口红，都是年轻姑娘用的东西。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林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送下去陪他了。”
阿婆的手摸到林夏的后颈，冰凉的指尖在皮肤上划来划去。
“她们都不乐意，哭哭啼啼的。你比她们乖，不闹。”
镜子里的裂缝突然变大，那团头发涌了出来，缠上林夏的胳膊。
她觉得胳膊一阵疼，低头看见头发里的指骨正往她皮肤里钻，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救命！”林夏大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
阿婆拿起剪子，对准她的头皮：“再剪点，他肯定喜欢。上次送的那姑娘头发太黄，他不爱要。你这黑头发好，黑得像夜里的河……”
林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快掉光了，头皮上渗出血珠，和地上的碎发混在一起。
她看见阿婆的脸凑到镜子前，和镜子里那个老妪的脸重合在一起，嘴角都挂着黑泥。
“你看，多像。”阿婆笑着说，剪子落了下去。
一阵剧痛传来，林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己经黑了。
林夏躺在地上，浑身发冷。她挣扎着站起来，摸了摸头发——还在，及腰的长发好好地披在肩上。
“做梦？”她喃喃自语，扶着墙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见阿婆还坐在角落里缝补旧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婆，我走了。”林夏说。
阿婆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慢走。下次再来，给你剪个新发型。”
林夏点点头，快步走出店门，拐进巷子才敢回头，理发店的灯亮着，红漆木门半开着，里面黑糊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松了口气，摸出手机想给朋友发消息，手指刚碰到屏幕，就看见自己的指甲缝里沾着黑泥，和镜子里那个老妪嘴角的黑泥一模一样。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扒开头发看后颈，那里有个淡淡的红印，像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阿婆说的话：“老镜子都这样，能照见真东西。”
这时，手机响了，是房东发来的消息：“小林，你昨天说的那间理发店，三十年前就烧没了，老板两口子都死在里面了。你看错了吧？”
林夏僵在原地，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她低头一看，地上落了几根头发，黑得发亮，正慢慢往理发店的方向爬。
巷子里的风裹着霉味吹过来，她听见身后传来“咔擦、咔擦”的声音，像有人在剪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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