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屏幕亮着半截聊天记录，她蜷着腿往李墨身边凑：“你看这客服，我说我手机相册自动存些奇怪的照片，他非说我误触了云同步。”
李墨正拆快递，闻言抬头扫了眼屏幕，照片是傍晚的楼道，光线暗得发绿，角落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只能看出穿件洗褪色的蓝布衫。
他捏了捏周芸的手：“老小区信号差，说不定是系统bug，你把自动备份关了试试。”
“关了三天了。”
周芸把手机塞他手里。
“昨天半夜它自己亮屏，存了张床头的照片，就拍我睡觉的样子，角度跟在天花板上拍的似的。”
李墨指尖划过屏幕，照片里的人影突然动了下——不是错觉，那蓝布衫的袖子确实晃了晃。
他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笑：“你眼花了，屏幕反光。明天我带你去修手机，换个主板总成。”
周芸没接话，盯着手机充电口看：“你闻闻，是不是有股味？像……像旧书泡了水。”
李墨凑过去闻了闻，还真有股霉味，混着点铁锈味。
他皱皱眉：“可能进水了，你最近带它淋过雨？”
“上周就淋过一点，早干了。”周芸突然抓住他手腕，声音发颤，“李墨，你说会不会是……楼底下那老太太？”
李墨心里一沉。他们住三楼，一楼住着个独居老太太，上个月在楼道里摔了，送医院没抢救过来。
老太太生前总穿件蓝布衫，跟照片里的人影穿的一模一样。
“别瞎想。”他把手机揣自己兜里，“老太太走的时候家属都来收拾过东西，早没人了。”
那天晚上李墨没走，躺在周芸旁边翻手机。他把那些奇怪的照片全删了，又下了个杀毒软件，扫描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可到了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听见“咔嗒”一声——是手机拍照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周芸的手机亮着，屏幕朝上放在床头柜上，刚拍了张照片：还是楼道，人影离镜头更近了，能看见花白的头发贴在脸上。
“周芸。”他推了推身边的人，声音压得很低，“你手机又自己拍照了。”
周芸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它是不是对着咱们拍？”
“没有，对着门口。”
李墨拿起手机，刚想删照片，屏幕突然弹出条短信，发信人是串乱码，内容就西个字：“借过，谢谢。”
周芸抢过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动删除键：“它要进来？李墨，它是不是想进来？”
“别慌。”
李墨起身去反锁房门，又把玄关的灯打开。
“就是个恶作剧，说不定是哪个邻居搞的鬼。”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没底。反锁门的时候，他瞟了眼猫眼，外面黑糊糊的，像蒙了层布。
他贴上去使劲看，突然看见猫眼外面有只眼睛——浑浊的，带着层白翳，正对着他眨了下。
“操！”李墨往后退了两步，撞到鞋柜，发出哐当一声。
“怎么了？”周芸跑过来。
“没、没事。”他没敢说看见眼睛的事，只把防盗链也挂上，“门反锁了，安全。”
回到床上，周芸缩在他怀里，手机攥得死紧：“明天咱们就搬家吧，这破地方我住够了。”
“明天先去修手机，要是还这样，咱就搬。”
李墨拍着她的背，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他发现相册里多了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提示是“门牌号”。
他们住302，他输了“302”，文件夹开了。
里面全是老太太的照片，不是生前的，是她摔在楼道那天的。有她趴在地上的样子，有救护车来的时候盖着白布的样子，甚至有她手指动了下的特写，角度就在她身边，像有人蹲在那拍的。
最吓人的是最后一张，拍的是李墨刚才看猫眼的样子，他的脸贴在门上，后面站着周芸，而照片角落，有只枯瘦的手搭在周芸肩膀上，蓝布衫的袖子垂着。
李墨猛地把手机扔了，周芸捡起来一看，尖叫出声。
手机屏幕突然黑了，然后自动亮起，开始播放一段录音，是老太太的声音，颤巍巍的：“小伙子，借个光……我找不着家了……”
“你别装了！”李墨对着手机吼，“你到底想干啥？”
录音停了，手机自己弹出拨号界面，拨了120，然后是老太太的声音：“喂，救护车吗？我在3号楼1单元，我摔了……疼啊……”
周芸突然哭了：“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死了？她那天摔了没人管，躺了半天才有人发现……”
李墨心一软。老太太独居，儿女在外地，那天早上摔的，中午才被收废品的发现。
他捡起手机，试探着说：“阿姨，你家在101，你是不是想回去？”
手机屏幕闪了下，弹出张101房门的照片，门没关严，里面黑糊糊的。
然后又是那段录音：“锁坏了……进不去……手机没电了……”
“我帮你找钥匙。”李墨突然站起来，“老太太儿子走的时候把钥匙放物业了，我去拿。”
周芸拉住他：“你疯了？现在半夜三点！”
“总不能让她一首这么飘着。”李墨挣开她，“你在家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拿了钥匙往1楼走，楼道里的灯忽明忽灭。
走到101门口，门果然没关严，他推开门喊：“阿姨，我给你送钥匙来了。”
屋里没人，一股霉味。他把钥匙放桌上，转身想走，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老太太站在门口，穿件蓝布衫，头发花白，脸上带着血，正看着他笑：“谢谢你啊小伙子。”
李墨腿都软了，强撑着说：“您到家了，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老太太念叨着，慢慢往里走，“我手机呢？我得给我儿子打电话……我手机落楼上了……”
李墨突然想起周芸的手机，拔腿往三楼跑。
推开门，看见周芸瘫在地上，手机屏幕亮着，正在给一个号码发消息，内容是：“儿子，妈到家了，你别担心。”
而周芸的脸，变得跟老太太一样，皱纹堆着，眼睛浑浊，正对着他笑：“小伙子，我手机借你女朋友用用啊……她的手机好，能存好多照片……”
李墨冲过去想抢手机，周芸抬手一推，他撞在墙上。
周芸拿起手机，对着自己拍了张照，照片里是老太太的脸，她举着手机对李墨说：“你看，这手机清楚吧？我以后就用这个了……”
“你把她还给我！”李墨红了眼。
“她？”
周芸歪着头，声音变成了老太太的。
“她在手机里呢，我把她存起来了……你看，这文件夹里，她跟我作伴呢……”
她点开相册，里面多了个新文件夹，存的是周芸的照片，从她搬进这栋楼开始，每天一张，吃饭的、睡觉的、上班的，最后一张是她刚才瘫在地上的样子，眼睛睁着，里面映着老太太的脸。
李墨突然想起周芸说手机有霉味，想起那些自动存的照片，想起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老太太不是来找家的，她是来找替身的，她想把周芸困在手机里，自己出来。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手机扎过去，屏幕碎了。
周芸尖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过了会儿，她睁开眼，看见李墨，哭着说：“李墨，我头好疼……手机呢？”
李墨把她扶起来，看了眼地上的手机碎片，松了口气。
可刚松口气，他自己的手机响了，是周芸的号码，他接起来，是老太太的声音：“小伙子，这手机也不错……”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正自动存照片，拍的是他扶着周芸的样子，而照片后面，老太太的脸贴在屏幕上，对着他笑。
周芸突然指着他的手机，说不出话。他的手机充电口那里，有根花白的头发钻了进来，慢慢往里爬，像在找地方安家。
“李墨……”
周芸的声音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被存进手机里了？”
他没说话，只觉得手里的手机越来越烫，那股霉味越来越浓，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充电口爬进来，顺着胳膊，往心里钻。
手机屏幕亮着，自动播放刚才拍的照片，一张接一张，最后停在一张新拍的照片上。
照片里是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放着两部碎了的手机，而镜头后面，有只眼睛，正透过屏幕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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