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胡说！”周芸声音发颤。
“还有你。”和尚转向李墨。
“你是不是总觉得对不住你爸？他生病那天，你要是没跟他吵架，他是不是就不会心梗去世了？”
李墨的脸也白了。
他爸是去年没的，那天早上两人因为他辞掉稳定工作的事吵了一架，他爸气得摔了杯子，下午就心梗送了医院，没抢救过来。
这是他心里最痛的事，除了家人，没人知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墨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补洞啊。”
和尚举起针，针上的头发突然动了动，像活了一样。
“把你们心里的洞补上，你们就能安心留下了。补完衣服，再补你们的魂，这样你们就不会再疼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周芸才发现他根本没穿鞋，脚是光着的，皮肤像老树皮，脚趾缝里还夹着泥。
更吓人的是，他的脚踝上有圈勒痕，深得像嵌进肉里，像是被绳子捆过。
“别过来！”周芸捡起地上一根断木，对着和尚，“我们不补！”
“由不得你们。”
和尚突然笑了，木脸的嘴角被刻得很弯，看着格外诡异。
“三百年了，我就缺两件年轻人的衣服。你们的衣服，补好了，就能配成一对了。”
他猛地扑过来，李墨拉着周芸往旁边躲，和尚撞在墙上，木脸磕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肉，是朽木，还爬着几只潮虫。
“是假的！他不是人！”周芸喊出声。
和尚转过身，没管脸上掉的那块，继续扑过来。
李墨拉着周芸往楼梯跑，刚跑到楼梯口，就看见楼下的木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门外站着个小孩，穿着件红色的外套，正仰着头看他们。
那小孩的脸很白，眼睛黑得吓人，正是周芸弟弟当年穿的那件外套。
周芸心里一紧：“小宇？”
“姐，你终于来接我了。”小孩笑了笑，伸出手，“你拉我一把，我就上去了。”
周芸差点就往前走，李墨猛地拉住她：“别信他！那不是你弟弟！”
“他就是小宇！”
周芸挣扎着，眼泪掉了下来。
“我对不起他，我该拉他的！”
“你看清楚！”
李墨指着那小孩的脚。
“你弟弟当年穿的是白球鞋，他穿的是布鞋！而且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周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小孩手里拿着根针，针上也穿着头发，正慢慢往自己身上缝，他的外套上有个洞，和竹筐里那件童装的洞一模一样。
“假的……都是假的！”周芸如梦初醒，用力甩开那小孩的幻象。
眼前的小孩突然变了，脸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往楼梯上爬。
“快跑！”
李墨拉着周芸往二楼跑，和尚还在后面追，嘴里喊着“补洞”“补洞”。
二楼只有一个小窗户，李墨冲过去推窗户，窗户是木头做的，锁着，他用胳膊肘猛砸，砸了两下才砸开，冷风夹着雨灌进来。
“从这跳下去！”李墨回头看，和尚己经到了楼梯口，那小孩也爬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堵住了路。
“太高了！”周芸往下看，二楼离地面有七八米，下面全是石头。
“总比被他们缝了强！”
李墨脱下外套，撕成两半。
“把衣服绑在窗框上，我们滑下去！”
周芸赶紧帮忙，两人把衣服撕成条，拧成绳子，一头绑在窗框上，一头扔下去。
李墨试了试拉力，还算结实：“你先下！”
周芸刚抓住绳子，和尚就扑了过来，手里的针首刺她的后背。
李墨一脚踹过去，踹在和尚的胸口，和尚踉跄了一下，木脸掉得更厉害了，露出里面的朽木和虫子。
“快！”李墨吼道。
周芸咬着牙往下滑，衣服绳子勒得手心生疼，快到地面时，她松开手跳下去，摔在草地上，膝盖磕破了，也顾不上疼，回头喊李墨。
李墨刚抓住绳子，那小孩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嘴里喊着“爸，别丢下我”，这次他学的是李墨爸的声音。
李墨浑身一僵，差点松手。
“李墨！别信他！”周芸急得大喊。
李墨闭了闭眼，猛地抬脚，踹开那小孩，顺着绳子往下滑，刚落地，就听见楼上传来和尚的尖叫，还有衣服撕裂的声音。
两人回头看，只见和尚的僧袍突然裂开，里面掉出一堆骨头，散了一地，那根针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那小孩也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件破童装。
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天边露出点鱼肚白。
周芸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李墨走过来，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没事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周芸声音还在抖。
李墨看着钟楼，香案上的香己经灭了，青烟散了，只剩下个空香炉：“可能……这地方能吸人的心事吧。那些愧疚和遗憾，就是他说的‘洞’。”
周芸想起和尚说的“补洞”，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要补衣服，是想把我们困在这，用我们的魂去填那些死去的人的遗憾。”
李墨点头：“幸好你刚才没被那幻象骗了。”
“是你提醒了我。”周芸看着他，“你也一样，没被你爸的幻象骗到。”
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李墨扶着周芸站起来：“走吧，赶紧离开这地方。”
他们刚走到车边，周芸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钟楼。二楼的窗户还开着，风吹过，好像有谁在里面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还残留着被针扎的错觉，凉飕飕的。
“怎么了？”李墨问。
“没什么。”周芸摇摇头，拉开车门，“走吧，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车开出去很远，周芸才敢再回头，钟楼己经看不见了，只有雾灵山的影子藏在云雾里。
她拿出手机，信号终于有了，点开相册，想删了刚才拍的照片，却发现相册里多了一张她从没拍过的照片，是件补好的僧袍，上面的洞用黑色的线缝得整整齐齐，线的尽头，好像还缠着根头发。
她手一抖，手机掉在座位上。李墨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周芸捡起手机，把那张照片删了，深吸一口气：“没事，就是觉得……以后还是别搞什么探险了。”
李墨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踩了脚油门，车更快地驶离了这片深山。
后视镜里，雾灵山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被晨雾吞没，只有那股淡淡的焦味，好像还粘在车窗上，怎么也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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