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仓库到底藏了多少破烂?”周芸踢开脚边一个生锈的铁盒,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晃得厉害。
李墨正蹲在角落翻一个旧衣柜,木头味混着霉味扑过来,他皱着眉回头:“别乱踢,这是老城区拆迁前的居民储藏室,说不定有值钱东西,你看这衣柜,民国的。”
周芸走过去,光柱打在衣柜门上,雕着缠枝莲的纹路,漆掉得斑驳。
她伸手拉衣柜门,吱呀一声,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来,还夹着点甜腻腻的怪味,像放坏了的红糖。
“里面就一件破裙子。”
李墨用手电筒照进去,光柱里飘着层薄灰。
“红的,看着挺旧。”
周芸探头看,衣柜底层躺着条红裙子,缎面的,款式像几十年前的旗袍,领口绣着朵暗花,颜色红得发暗,像浸过血。
她往后缩了缩:“谁把这东西放这儿?怪瘆人的。”
“说不定是哪个老太太的嫁妆。”
李墨笑着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裙角,突然“嘶”了一声缩回来。
“怎么回事?这裙子是湿的?”
周芸一愣:“湿的?仓库这么干,怎么会湿?”
李墨又碰了下,指尖沾了点黏糊糊的东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脸色变了:“不是水,是……像糖浆,还发腥。”
他刚说完,仓库门口突然“哐当”响了一声,像是风把门吹关了。
周芸猛地回头,手电筒照过去,门果然关着,锁孔里插着根锈铁钉,刚才明明是开着的。
“李墨,”周芸的声音有点发颤,“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怕什么,说不定是老鼠碰的。”
李墨嘴上硬,却己经站首了身子,手电筒往门那边照。
“先把裙子放回去,我们找找有没有别的路出去。”
他转身想把裙子塞回衣柜,手刚碰到布料,突然“啊”了一声,裙子像长了手似的,缠上了他的手腕。
周芸吓了一跳,赶紧去扯:“怎么回事?”
“扯不开!”
李墨用力甩胳膊,那裙子却越缠越紧,缎面蹭过他的皮肤,凉得像冰。
“这料子怎么回事?跟绳子似的!”
周芸急了,想找剪刀,手电筒扫过衣柜底层,突然看见裙子下面压着张照片。
她抽出来,照片泛黄发脆,上面是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背景是这仓库外的老巷子。
“这女人是谁?”周芸把照片递过去,“是不是裙子的主人?”
李墨瞥了眼照片,突然吸了口凉气:“这女人……我见过。”
“你见过?”
“上周拆迁办给的资料里有张老住户名单,附了张集体照,这里面就有她。”
李墨的声音发紧。
“资料上说她叫苏红,1948年死的,就在这仓库里上吊的,穿的就是条红裙子。”
周芸手里的照片“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那条还缠在李墨手腕上的裙子,红得越来越亮,刚才的霉味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腥甜,像血混着糖。
“苏红……”周芸试探着叫了声。
衣柜里突然传来个女人的声音,细幽幽的,像蚊子哼:“我的裙子……你为什么碰它?”
李墨猛地拽手腕,裙子却突然松了,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手腕上留下圈红印,像被勒出来的。
周芸赶紧拉着他往门那边跑,刚跑到门边,就看见门板上慢慢浮现出个影子,穿着红裙子,背对着他们,头发长到拖地。
“别碰我的裙子。”
影子转过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红,像被裙子染透了。
“那是我要穿去结婚的……他说过,等他从部队回来,就娶我。”
周芸和李墨都僵在原地,不敢动。
那影子往前走了两步,地上的照片突然自己飘起来,贴在她胸前,照片上女人的脸慢慢和影子重合,有了眼睛鼻子,只是眼神怨毒得吓人。
“他骗我。”
苏红的声音尖了些,像指甲刮玻璃。
“他走了三年,没回来。我等啊等,就在这仓库里等,他们都说他死了,我不信……后来有人告诉我,他在南边娶了别的女人,早就忘了我。”
李墨咽了口唾沫,想起资料里的话,苏红等不到未婚夫,被人传闲话,受不了刺激,穿着准备结婚的红裙子在仓库上吊了。
“我们不是故意碰你裙子的。”李墨试着解释,“我们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不动你的东西。”
“走?”
苏红笑了,笑声像破锣。
“你们碰了我的裙子,就得替我等。他会回来的,你们帮我等,等他回来问清楚,为什么骗我。”
她突然抬手,周芸看见她手里拿着根红头绳,慢慢往李墨脖子上缠:“你替我等吧,男人都靠不住,你替我盯着他,别让他再跑了。”
“别碰他!”周芸猛地推开李墨,红头绳擦着李墨的脖子过去,缠在了周芸手腕上。
她瞬间觉得手腕像被火烫了下,低头一看,红绳嵌进皮肤里,冒出细密的血珠。
“女人也一样。”苏红盯着周芸,“你是不是也等过人?等他回头,等他说爱你,结果等了个空?”
周芸一愣。
她大学时爱过个男生,那男生说毕业后就跟她求婚,结果毕业前突然跟她提了分手,说要去国外读研,后来她才知道,他是跟系里的系花好了。
那段日子她天天在宿舍等他消息,等了半年,等来的是他和系花的合照。这事儿她没跟李墨说过,苏红怎么知道?
“你看,你也懂这种滋味。”
苏红的声音软了些,像在哄人。
“留下来陪我吧,我们一起等。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周芸的脑子有点晕,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象,她坐在宿舍里,盯着手机等消息,屏幕暗了又亮,始终没有新消息。
苏红的声音在耳边响:“你看,他不会回来了,男人都这样……不如留下来,永远等,等不到就不用再疼了。”
“周芸!别信她!”李墨突然喊了一声,把周芸拽回现实。
她猛地清醒,看见苏红的手正往她脖子上放,手里拿着根麻绳,正是当年上吊用的那根。
“她在迷惑你!”李墨拉着周芸往后退,“她不是让我们等,是想让我们替她死!”
苏红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五官扭曲成一团:“你们必须留下!我一个人等了七十年,太孤单了!”
她抬手一挥,仓库里的旧东西突然都动了,铁盒自己盖起来又打开,椅子腿在地上拖得咯吱响,最吓人的是那个旧衣柜,柜门“砰”地打开,里面飞出好几条红裙子,都像活的一样,往他们身上缠。
“快跑!”李墨拉着周芸往仓库深处跑,那里有个通风口,刚才他们进来时看见的。
通风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钻过去,李墨先把周芸推过去,自己刚要钻,一条红裙子突然缠上他的脚踝,把他往回拖。
“李墨!”周芸伸手去拉,却够不着。
“别管我!你先跑!”李墨回头喊,“去找拆迁办的人!带工具来!”
苏红飘到李墨面前,手里的麻绳往他脖子上套:“你替我等,你替我等……”
周芸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突然看见通风口旁边堆着些旧报纸,旁边还有个打火机,大概是之前来仓库的流浪汉留下的。
她灵机一动,抓起报纸,用打火机点燃,往仓库里扔:“苏红!你看这是什么!”
报纸在空中烧起来,火光映得仓库亮了些。
苏红看见火,突然尖叫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缠在李墨脚踝上的裙子也松了。李墨趁机挣脱,赶紧钻进通风口。
“你怕火?”周芸明白了。老辈人说,鬼魂怕阳气,也怕火,尤其是上吊死的,怕火燎到魂魄。
“别烧!别烧我的裙子!”苏红看着空中的火苗,声音发抖,“那是我结婚穿的……不能烧……”
周芸又点燃几张报纸,举在手里:“我们不想烧你的裙子,我们也不想替你等。你未婚夫没回来,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你不该困着别人。”
“他骗我……”苏红哭了,眼泪是红色的,顺着脸往下淌,“他说过会回来的……”
“也许他没骗你。”
李墨从通风口钻出来,站在周芸旁边。
“我刚才想起来,资料里说,你未婚夫1947年在战役里牺牲了,部队没来得及通知你。他不是不回来,是回不来了。”
苏红愣住了,脸上的红色慢慢褪去,露出照片上那张温柔的脸:“他……死了?”
“嗯。”李墨点头,“他不是故意骗你,他是想回来的,只是没机会了。”
苏红盯着手里的红裙子,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原来他不是骗我……他是回不来了……”
她手里的麻绳掉在地上,身上的红裙子慢慢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
仓库里乱动的旧东西也停了,那条缠过李墨的红裙子掉在地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干巴巴的,没了之前的腥甜。
“谢谢你们。”苏红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渐渐透明,“我等了他七十年,总算知道答案了……不用再等了……”
最后一点影子也消失了,仓库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地上那条红裙子。
周芸松了口气,手里的报纸也烧完了,只剩下灰烬。
“她走了?”周芸小声问。
“嗯,走了。”李墨点头,走到衣柜前,把红裙子叠好,放回衣柜底层,“总算没白来,还帮她解了心结。”
周芸走到门边,拔掉锁孔里的锈铁钉,推开门。
外面的天己经黑了,月亮挂在天上,照着拆迁区的断壁残垣,没那么吓人了。
“刚才你说的资料,是真的吗?”周芸问。
“一半真一半假。”李墨笑了笑,“我哪记得那么清楚,就是随口编的,想让她放下。”
周芸也笑了,心里松了不少。两人往外走,刚走出仓库,周芸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衣柜门缝里好像飘出片红色的布,像裙角,在月光下闪了闪,又不见了。
“走吧。”李墨拉了拉她的手。
“嗯。”周芸点头,跟着他往前走。风吹过,好像有谁在身后轻轻说了声“谢谢”,甜腻腻的霉味彻底散了,只剩下晚风的清爽。
她摸了摸手腕,刚才被红头绳勒过的地方还有点疼,但那道红印己经淡了,像从没出现过。
李墨的手腕上也是,红印慢慢消失,只留下点浅浅的痕迹。
“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周芸说。
“嗯,不来了。”李墨点头,“下次带你去逛商场,看新裙子,比这旧裙子好看多了。”
周芸笑了,没再回头。
仓库里,那条红裙子静静地躺在衣柜里,领口的暗花好像亮了些,像终于舒了口气。
作者“姚柒柒”推荐阅读《夜语诡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3M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