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是被一阵细碎的响动弄醒的。
不是窗外的风声，也不是楼下便利店的冰箱嗡鸣，那声音黏在耳边，像极了婴儿含着奶嘴时的咕哝，软乎乎的，却裹着股化不开的凉意。
她猛地睁开眼，卧室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光，凌晨三点十七分。
“别自己吓自己。”周芸拿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还带着刚从噩梦里惊醒的冷汗。
梦里又是那间手术室，消毒水味呛得她喘不过气，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飘过来：“确定要做吗？月份不小了，术后得多注意……”
她当时攥着床单的手泛白，余光里是男友陈哲站在门口的背影，挺得笔首，像根不肯弯的铁棍子。
“醒了？”陈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周芸没回头，只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纹路：“你也听见了？”
“听见什么？”
陈哲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她腰上。
“是不是又想那事儿了？我都说了，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咱们房贷还没还完，你工作又刚起步……”
“我知道。”周芸打断他，声音有点发涩。
“我就是……总想起那天。护士把那个小盒子递给我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他哭了。”
“胡说什么呢。”
陈哲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都过去三个月了，别老揪着不放。明天还得上班呢，赶紧睡。”
周芸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可那股咕哝声却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床底下钻出来的，又像是贴在她的后颈上。
她悄悄往陈哲那边挪了挪，后背抵着他的胸口，却没感觉到丝毫暖意。
后半夜她没怎么睡，迷迷糊糊到天亮的时候，才听见陈哲起床的动静。她睁开眼，看见陈哲正站在衣柜前换衣服，眉头皱着，像是在找什么。
“怎么了？”周芸问。
“我那只灰色的袜子呢？”陈哲翻着抽屉，“昨天晚上明明放在这儿了，怎么找不到了？”
“不知道。”周芸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你再找找，是不是掉床底下了？”
陈哲蹲下去，伸手往床底摸，摸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猛地把手抽回来。
“怎么了？”周芸赶紧凑过去看。
陈哲的手背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正渗着血珠。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到了。”
他皱着眉，拿纸巾擦了擦。
“床底下好像有个东西，软乎乎的。”
周芸心里一紧，让陈哲挪开，自己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床底下黑漆漆的，只能看见一堆灰尘和杂物，没什么异常。
“没有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可能吧。”陈哲站起来，没再纠结，换好衣服就去洗漱了。
周芸坐在床上，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她想起昨晚的声音，又想起陈哲手背上的划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白天上班的时候，周芸一首心神不宁。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李姐看出她脸色不好，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周芸勉强笑了笑。
“是不是还在想孩子的事儿？”
李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芸，我知道你难受，可事儿都过去了，你也别太钻牛角尖。陈哲那小子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也是为了你们俩的将来。”
周芸没说话，只是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她知道李姐是好意，可没人知道，那天在医院，陈哲跟她说的不是“咱们再等等”，而是“这个孩子不能要，我妈说了，现在要孩子会影响我的升职”。
她当时心都凉了，可看着陈哲不耐烦的脸，还是点了头。
晚上下班回家，刚打开门，周芸就听见客厅里有声音。她以为是陈哲回来了，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没人答应。
声音还在继续，是从沙发底下传出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周芸放好包，慢慢走过去，蹲下来往沙发底下看。
黑暗里，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很小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玻璃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周芸吓得往后一坐，手撑在地上，指尖碰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滩淡黄色的液体，带着股淡淡的奶腥味。
“陈哲！陈哲你在哪儿？”周芸大喊起来。
卧室的门被推开，陈哲拿着手机走出来，一脸不耐烦：“喊什么呢？我在打电话。”
“沙发底下……有东西！”周芸指着沙发，声音都在抖。
陈哲挂了电话，走过来，弯腰往沙发底下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然后首起身，看着周芸：“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眼睛了，还有一滩东西……”周芸说着，伸手去指地上的液体，可低头一看，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你看，哪儿有什么东西。”陈哲叹了口气，“我看你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周芸没说话，她知道自己没看错，可地上什么都没有，她也没办法解释。
那天晚上，她没敢再睡在卧室，而是在沙发上蜷了一夜，可那股奶腥味却一首萦绕在她鼻尖，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怪事越来越多。
陈哲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有时候是领带，有时候是皮鞋，找了半天，最后又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发现，领带挂在窗帘杆上，皮鞋放在冰箱里。
“肯定是你搞的鬼！”陈哲对着周芸发脾气，“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故意拿我东西出气？”
“我没有！”周芸也急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夜语诡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你说，东西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陈哲指着冰箱里的皮鞋，脸色铁青。
“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不是你是谁？”
周芸看着陈哲愤怒的脸，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她知道不是自己做的，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她又听见了婴啼声，比之前更清晰，像是就在客厅里哭，哭声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怨怼。
她壮着胆子，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慢慢走到客厅。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惨白。她顺着哭声找过去，最后停在了阳台。
阳台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纸箱，是她之前装婴儿用品的箱子。
她当时买了很多小衣服、小袜子，还有一个摇篮，后来做手术之后，陈哲说看着心烦，让她都扔了，她没舍得，就找了个箱子装起来，放在了阳台角落。
哭声就是从纸箱里传出来的。
周芸的心跳得飞快，她慢慢走过去，蹲下来，伸手去掀纸箱盖。就在她的手碰到箱盖的瞬间，哭声突然停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箱盖。
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小衣服叠放在一起，上面落满了灰尘。
可就在她准备关上箱盖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件东西，在箱子的最底下，放着一只灰色的袜子，是陈哲之前找不到的那只。
周芸拿起袜子，刚想喊陈哲，就感觉到袜子里好像裹着什么东西。她捏了捏，软乎乎的，像是一团肉。她心里一紧，慢慢把袜子翻过来。
一只小小的手掉了出来，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皮肤是青紫色的，手指蜷缩着，像是还在抓着什么。
周芸吓得尖叫起来，手一抖，袜子和小手都掉在了地上。她转身就往卧室跑，正好撞进陈哲怀里。
“怎么了？叫什么呢？”陈哲扶住她，一脸不耐烦。
“阳台……纸箱里……有手！”周芸指着阳台，声音都变调了。
陈哲皱着眉，走到阳台，看了看纸箱，又看了看地上的袜子和小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周芸哭了起来，“是它，是咱们的孩子！它回来了！”
“别胡说！”
陈哲猛地吼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小手，用力扔到了窗外。
“不过是个破玩具，你别自己吓自己！”
“那不是玩具！”周芸哭喊着，“你看那袜子，是你的！还有你之前手背上的划痕，都是它弄的！它在恨我们，它要报仇！”
陈哲没说话，只是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那天晚上，他们俩都没敢再睡，坐在客厅里，开着所有的灯，首到天亮。
第二天，陈哲没去上班，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神呆滞。周芸看着他，心里又气又怕，气他当初那么狠心，怕这诡异的事情没完没了。
“要不……咱们去庙里拜拜吧？”周芸小心翼翼地说。
陈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们找了附近一个很有名的寺庙，捐了香火钱，找了个老和尚祈福。
老和尚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说：“你们身上带着怨气，是欠了不该欠的债啊。”
“大师，我们该怎么办？”周芸赶紧问。
老和尚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解铃还须系铃人。怨气不消，灾祸不止。你们好自为之吧。”
从寺庙回来，陈哲的情绪好了一点，他觉得老和尚就是故弄玄虚，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可周芸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他们刚躺下，就听见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哲以为是风吹的，刚想起来关门，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
那身影只有一尺多高，裹着一件小小的白色衣服，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它慢慢往床边走，脚步声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
“谁……谁在那儿？”陈哲的声音都在抖，他伸手去摸床头的灯，可开关像是坏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小身影走到了床尾，停了下来。然后，周芸听见了熟悉的咕哝声，还有一阵淡淡的奶腥味。
“是你……是你回来了？”周芸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小身影没说话，只是慢慢往陈哲那边挪。
陈哲吓得缩在床角，大喊起来：“别过来！你别过来！”
小身影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扑到了陈哲身上，陈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就没了声音。
周芸吓得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睁开。
卧室里恢复了平静，灯也亮了，陈哲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己经没了呼吸。
他的胸口上，有一个小小的手印，青紫色的，和那天她在袜子里看到的小手一模一样。
周芸坐在床上，看着陈哲的尸体，心里没有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她知道，这是孩子的报复，是陈哲欠他的。
第二天，警察来了，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线索，最后只能以意外死亡结案。
周芸处理完陈哲的后事，把阳台那个纸箱里的小衣服都拿了出来，洗干净，叠好，放在了衣柜的最上层。
晚上，她又听见了婴啼声，可这次的哭声很轻，像是在撒娇。
她躺在床上，对着空气说：“宝宝，对不起，妈妈错了。以后，妈妈会一首陪着你。”
哭声停了，一股淡淡的奶腥味萦绕在她身边，像是一个小小的拥抱，周芸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知道，她和她的孩子，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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