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漏了,冰冷的雨水鞭子一样抽在车窗上,刮雨器疯了似的左右摇摆,前方道路依旧模糊一片。
“妈的!这什么鬼导航!”
李伟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刺耳的鸣叫,旋即被雨声吞没。
“又把我们导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后座的张薇蜷缩着,脸色苍白:“别骂了……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吧,我感觉车都要飘起来了。”
副驾上的王磊凑近挡风玻璃,眯着眼努力分辨:“前面……好像有个房子?看着挺大的轮廓。”
“哪儿呢?”李伟减缓车速。
“左边!左边那条岔路进去!”陈芳从后座探过身子指着。
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尽头隐约可见一栋孤零零的庞大建筑轮廓,在雨幕中显得阴沉而突兀。没有灯光。
“看着像没人住啊?”开车的李伟有些犹豫。
“总比在车里被冲走强!”王磊己经不耐烦,“快点开过去看看!”
车艰难地拐下主路,颠簸着冲向那栋建筑。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座老式的礼堂式建筑,花岗岩墙面爬满了深色的藤蔓,门廊高耸,两扇厚重的橡木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锈迹斑斑的金属装饰。
“这地方……怎么看着像……”张薇小声嘀咕,没把话说完。
车停在门廊下,五人狼狈地冲下车,跑到大门前躲避几乎横着扫过来的雨水。
身上瞬间又湿了一层,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真他妈邪门,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李伟打量着这栋建筑,语气有些发毛。
王磊己经上手推门了:“管他呢,先进去再说……咦?门没锁?”
厚重的木门被他用力推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奇异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人吗?”陈芳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内部激起微弱的回音,无人应答。
“看来是废弃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叹了口气,“先进去吧,雨小了就走。”
我们鱼贯而入。王磊用手机照亮前方,光柱划破黑暗,揭示出一个极其宽敞的厅堂。
高高的穹顶,两侧是粗大的石柱,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虽然积满灰尘,仍能看出曾经的华丽。
最令人心悸的是,厅堂中央,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深色的木质长椅。
而在长椅的最前方,是一个略高的平台。平台上,停放着一口深色的、材质不明的棺材。棺材盖紧闭着。
“我……我去……”李伟的声音干涩,“这他妈是个葬礼礼堂啊?谁会把葬礼礼堂建在这鬼地方?”
“而且好像……仪式还没开始?或者刚结束?”张薇的声音发颤,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长椅虽然空无一人,却给人一种刚刚还有很多人坐在这里的错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无声的肃穆。
王磊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起来:“棺材?有意思!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有东西?”他举着手机就往前凑。
“王磊!别乱来!”陈芳低声阻止,“对死者尊重一点!”
“屁的死者,这地方荒废多少年了,有尸体也早烂光了!”
王磊不以为然,己经走到了棺材旁边,用手抹开上面的灰尘。
“啧,这木头不错啊,挺沉的。”
他试着推了推棺盖,纹丝不动。
“行了王磊,别犯浑了!”李伟也看不下去了,“找个角落待着,等雨停我们就走。”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不知从哪个缝隙吹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灰尘。
同时,似乎有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张薇猛地抓紧我,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
“好像是……风吧?”我不确定地说,心里也有些发毛。
王磊似乎也听到了,动作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咧嘴一笑:“装神弄鬼。”
他更起劲地研究那口棺材,甚至把耳朵贴了上去。
“里面好像有声音……”
他忽然抬起头,表情有点古怪。
“窸窸窣窣的……”
“王磊!”陈芳真的生气了,“你够了!”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敲击声,清晰地从棺材内部传来。
所有人都僵住了。
王磊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棺材边弹开,脸色瞬间白了。
“咚……咚……”
又是两声,更响了。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不耐烦地敲打着棺盖。
“啊啊啊——!!!”
张薇的尖叫猛地爆发,刺破了礼堂死寂的空气。
“活的!里面有东西是活的!!”
恐慌像瘟疫瞬间席卷了我们。
“跑!!!”李伟嘶吼一声,声音完全变了调。
根本顾不上方向,我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不同的出口狂奔!手机的光柱疯狂乱晃,在石柱和空荡的长椅间切割出扭曲的光影。
我跟着李伟冲向最近的一扇侧门,冲进一条黑暗的走廊。
身后是同伴们分散奔逃的脚步声和歇斯底里的尖叫,还有……棺材盖被重重推开、又摔落在地上的巨响?以及某种沉重的、拖拽着什么的声音?
不!不能听!跑!
走廊两边似乎有很多房间,门都紧闭着。
李伟一边跑一边试图推开那些门,全都锁死了。
“这边!”他拐过一个弯,前面似乎有微光。
是另一个出口?希望就在前方!
我们拼命跑过去,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出口,而是一个稍小一些的偏厅。
布置得像个休息室,放着几张沙发和茶几。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沙发上,竟然坐着几个人影!
他们穿着深色的、略显陈旧的正装,一动不动,背对着我们。
“有人!”李伟喘着粗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帮帮我们!外面!外面有……”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几个人影,依旧一动不动。
我举高手机,光线颤抖着照过去。
厚厚的灰尘覆盖在他们的肩膀和头发上他们的皮肤是一种极不自然的蜡白色,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孔。
侧脸的表情凝固着,是一种统一的、悲戚而肃穆的神情。
是蜡像?或者是……别的什么?
其中一个人影,手里还端着一只白色的瓷杯,杯子里是干涸发黑的、像是咖啡渍的东西。
“怎……怎么……”李伟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就在这时,离我们最近的那个“人”,它的脖子,突然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然后,它的脑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姿态,一寸一寸地……转向了我们。
蜡白的脸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首勾勾地“看”向了我们。
嘴角那悲戚的弧度,在手机冷光下,显得无比诡异。
它张开了嘴。
一个干涩、嘶哑,像是摩擦腐朽木材的声音,从它喉咙里挤出来:
“肃静……”
“葬礼……需要肃静……”
“咚!!!”
身后主礼堂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跳落在了地上。
李伟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猛地推开我,转身就想往回跑!
可他刚冲出去两步,黑暗的走廊里,猛地伸出一条粗壮的、肤色青灰的手臂,一把攫住了他的脚踝!
“啊!!放手!!”李伟凄厉惨叫,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拖倒在地,手机摔出去老远,屏幕碎裂,光熄灭了。
他徒劳地用手抓挠着地毯,指甲刮擦着布料,身体却被迅速拖入走廊的黑暗中。
“救我!救救我——!!!”
他的哭嚎和挣扎声越来越远,最后被一阵令人牙酸的、像是咀嚼又像是撕裂的闷响取代。
然后,一切归为死寂。
只有那拖拽声再次响起,缓慢而沉重,朝着偏厅而来。
我在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偏厅里,那几个“人”依旧保持着肃穆的坐姿,只有最开始那个,脑袋还扭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我刚才的方向。
拖拽声停在了偏厅门口。
一个极其高大、壮硕的黑影堵在那里。
我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轮廓,以及它手里似乎拖着什么软塌塌的东西。
它没有进来。
那个之前开口的蜡像般的“人”,再次发出了干涩的声音,这次带着一丝责备:
“不合时宜……”
“……仪式……尚未完成……”
门口的黑影似乎停顿了一下。
然后,它缓缓地、缓缓地向后退去,融入了走廊的黑暗。拖拽声也渐渐远去。
我浑身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大脑一片空白。
它们……在交流?那个东西……听懂了?
偏厅里恢复了死寂。那几个“人”不再有任何动作,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不敢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我听到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主礼堂方向传来。
好像有很多“人”在轻轻地走动,在摆放东西,在低语……但仔细去听,又什么都没有。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司仪,平缓、清晰、毫无感情,回荡在空旷的建筑里:
“请家属……上前……瞻仰遗容……”
一阵缓慢的、拖沓的脚步声响起,朝着主礼堂平台的方向走去。
我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恐惧己经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对认知的颠覆。
又过了一会儿。
那个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现在……请各位……依次……向逝者……道别……”
更多的脚步声响起,缓慢,有序,从西面八方汇集,走向主礼堂。
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必须趁现在它们都在“仪式”中逃走!
我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挪向偏厅的另一头,那里似乎还有一扇门。
我颤抖着拧动门把手——谢天谢地,它开了!
外面是一条更狭窄的走廊,似乎是通往建筑后部的,没有灯光,但我能闻到外面潮湿空气的味道。
希望!
我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跑,不敢回头。
走廊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门,外面是黑夜和减弱的雨势。是后院!
我狂喜地冲过去,一把推开门——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但下一秒,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后院并不大,杂草丛生。而就在院子的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得端正无比,他低着头,像是在打瞌睡,又像是在默哀。
听到我的动静,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微光,映亮了他的脸。
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他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嘴角带着一丝和里面那些“人”一模一样的、悲戚而肃穆的弧度。
他看着我,张开嘴,发出那个我此刻最恐惧的、毫无感情的司仪声音:
“最后一位家属己到。”
“仪式……可以正式开始了。”
我身后,礼堂里所有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整齐地、缓慢地转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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