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棘部落的巢穴里，凌夜觉得每一秒都像在熬刑。潮湿的空气裹着草药的怪味，钻进鼻子里，连呼吸都带着苦涩。那几天是他这辈子最漫长的日子，疼得他好几次都想干脆昏过去，可每次刚要失去意识，乌木的草药就会像针一样扎醒他，逼着他继续承受那份折磨。
乌木是那个老妖族巫医的名字，是它自己用生硬的人族语言说的，发音磕磕绊绊，像嘴里含着石子。每天天刚亮，它就会提着个粗陶石罐过来，罐子里装着各种古怪的东西：有时候是黏糊糊的绿色药膏，敷在伤口上像冰锥扎，疼得他浑身发抖，伤口周围的皮肤都会泛起一层白霜；有时候是黑漆漆的汤剂，喝下去像吞了团火，顺着喉咙往下烧，在肚子里炸开，引得体内的焚血之力、阴煞寒气还有妖族能量又开始打架，经脉里一阵翻江倒海。
乌木的治疗方式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可以说粗暴。它似乎根本不懂人族的经脉结构，每次用枯瘦的、覆着鳞片的手指按在凌夜身上，注入自然能量时，都像是在瞎撞。有时候能量偏了，会把凌夜的经脉撞得生疼，疼得他冷汗首流，可偏偏就是这股瞎撞的能量，又总能在他快爆体的时候，把那几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分开，像只粗糙的手，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最让凌夜意外的是，在这反复的折磨里，他体内的力量竟然开始慢慢融合了。焚血之力的狂暴、阴煞的酷烈、草木的生机，还有乌木注入的妖族能量，原本是水火不容的西股力量，却在乌木蛮横的“调解”和他求生的执念下，开始像融化的蜡一样，慢慢互相渗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处的焚血之力变了。还是熟悉的暗红色，可里面多了些墨绿色的纹路，像藤蔓似的缠在上面，还有一丝冰蓝色的寒气在里面游走，像条小蛇。新的力量比以前更凶，一拳打在石壁上，能炸出个小坑，还会结上一层薄冰，破坏力强了不少，可反噬也更复杂了——有时候是火烧的疼，有时候是冰冻的疼，还有时候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他的肉，几种疼混在一起，比之前单一种类的反噬更折磨人，连骨头缝里都在隐隐作痛。
但伤势确实在好转。之前被震碎的经脉，被乌木的自然能量强行续上了，虽然还留着无数细缝，像刚补好的瓷器，却比以前更宽、更韧，像是被重新锻造过，能承受更狂暴的力量。体表的伤口结了痂，慢慢脱落，露出底下新长的皮肤，有点苍白，却很结实，连之前被鬣狗抓出的、深可见骨的疤痕，都淡成了浅浅的印子，摸上去不再硌手。
这些天里，除了乌木和那两个守门的妖族，没别的妖族来烦他。那两个妖族一个额头长着短角，一个爪子像铁钩，每天就守在巢穴入口，用冰冷的竖瞳盯着他，偶尔发出低沉的嘶鸣。可凌夜总觉得不自在，像是有好几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那眼神里有好奇，有警惕，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贪婪，像饿狼盯着猎物。他心里清楚，乌木之前说的“王有兴趣”不是假话，他现在就是块待价而沽的肉，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还有研究的价值，一旦失去价值，下场恐怕比落在镇武司手里还惨。
这天早上，乌木检查完他的伤势，没像往常一样转身就走，而是蹲在他面前，用那双浑浊的竖瞳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外来者…你练的…是什么？你的力量…很怪…不是人族真气…也不是妖力…全是…毁灭和疼…”
凌夜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绷紧。他不知道乌木问这话是想干什么，是想抢夺功法，还是单纯好奇？这种时候，多说多错，他只能闭着嘴不说话，眼神冷硬，装作没听见。
乌木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接着说：“你的血…有古老的味道…很淡…但…不会错…和‘圣山’的气…有点像…”
圣山？凌夜把这个词牢牢记在心里，指尖悄悄攥紧。看来这妖林里也藏着秘密，说不定和他的焚血经，还有怀里那枚神秘的铜扣有关。他摸了摸胸口，隔着粗布衣服，能感觉到铜扣的微凉，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王…很快回来…”乌木又说，语气还是那么生硬，却多了几分敬畏，“他…会对你有兴趣…好好…活着。”说完，它提起石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枯瘦的身影在巢穴的阴影里，像棵苍老的枯树。
乌木走后，凌夜的心情更沉了。那个所谓的“王”，能让乌木这样的巫医都敬畏，实力肯定比叶知秋还强，说不定己经到了宗师境。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至少要能站起来打，能跑得动，不然等那个“王”来了，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从那天起，他不再被动地等乌木治疗，开始主动引导体内的新力量。他按照兽皮纸上记的法门，试着让那股带着绿纹和寒气的焚血之力在经脉里走。一开始还很滞涩，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像在踩碎玻璃，可练得多了，慢慢就顺了，力量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能在指尖凝聚出一小团暗红中带绿的光。同时，他也在悄悄观察这个巢穴——巢穴是用粗壮的藤蔓和巨大的兽骨搭的，没有人族常用的阵法，也没有禁制，防御全靠地形和妖族守卫。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他最擅长的就是潜行和暗杀，只要找到机会，说不定能从这里逃出去。
又过了两天，凌夜己经能下地走路了。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虽然体内的力量还是有点乱，偶尔会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却比之前强了不少，大概恢复到了武者境中期的水平。他对着旁边的石壁挥了一拳，拳头上裹着一层暗红的光，里面还夹着点绿色的纹路，“嘭”的一声，石壁上炸出个小坑，坑边还结了一层薄冰。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新力量的破坏力，比以前强多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把巢穴后面那根支撑的粗藤蔓弄断——那藤蔓后面有个小缺口，刚好能容一个人钻出去，只要弄断藤蔓，就能从那里逃出去。可还没等他动手，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沉重的脚步声、妖族兴奋的嘶鸣，还有一种像巨大翅膀拍打空气的“呼呼”声，混在一起，越来越近，震得巢穴的藤蔓都在微微晃动。
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里满是野性的力量，像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听说…你们捡了个有趣的人族小家伙？”
凌夜心里一紧，赶紧躲到旁边的藤蔓后面，从藤蔓的缝隙里往外看。只见乌木和几个看起来像是部落头领的妖族，低着头迎了出去，态度恭敬得很，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王”，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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