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带着笑意的女声，瞬间将聂飞的记忆拉回到了数年前东宏乡的风雨岁月。苏黎！那个身份神秘、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总在他关键时刻给予指引或警告的女人！她竟然也在清远？而且听这语气，似乎对他到来的消息了如指掌。
“苏……黎？”聂飞压低声音，确认道。
“看来聂常务还没忘了老朋友。”苏黎轻笑一声，“怎么样，清远这潭水，比东宏乡如何？是不是感觉更深更浑了？”
聂飞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城市街景，低声道：“水深才好摸鱼，水浑才有机会澄清。你在清远做什么？”
“我嘛，换了个身份，找了个清闲地方歇歇脚，顺便看看风景。”苏黎的语气依旧带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轻松，“不过看来，清远的风景很快就要因为你而变得不一样了。怎么样，新官上任，烧了哪几把火了？”
聂飞简单说了说上午开会的情形。
苏黎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思路是对的，必须先立威，打破那种暮气沉沉的局面。清远这边的干部，被之前的风暴吓破了胆，又被各种关系网捆住了手脚，确实需要你这样的鲶鱼来搅一搅。不过，光立威还不够，还得尽快拿出实实在在的政绩，才能站稳脚跟，赢得人心。”
“你有什么建议？”聂飞虚心求教。苏黎总能站在一个独特而高远的视角看问题。
“清远的问题，根子还是在产业和项目上。传统动能衰减，新动能不足。你分管的开发区，是重中之重。”苏黎分析道，“我建议你，不要一开始就西面出击。集中精力，先抓住一两个最有潜力、也最能快速见效的点，打造样板，形成示范效应。比如，清远高新区那个停滞了很久的生物医药产业园项目，我听说背后有些技术团队其实很不错，就是卡在资金和审批上了。如果能盘活，可能就是你的第一个突破口。”
生物医药产业园？聂飞心中一动，他翻阅材料时确实看到过这个项目，投资巨大，但进展缓慢，几乎成了“僵尸项目”。
“还有，”苏黎继续道，“你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光靠听汇报不行。得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市政府办公室那个副主任老李，人还算正派，但有些滑头；你那个秘书小陈，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背景干净，但缺乏经验。你得尽快物色一两个真正能用、也信得过的人。”
聂飞深以为然。在省委办公厅，他主要面对的是事务性工作，到了地方，人际关系和情报信息变得无比重要。
“谢谢提醒。”聂飞真诚道。
“不用谢我，帮你就是帮……某些希望清远好起来的人。”苏黎话锋一转，“对了，周末如果有空，城西有家叫‘静心斋’的茶馆，环境不错。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朋友，他对清远的企业界很熟悉，或许能给你提供一些不一样的视角。”
“好，我一定到。”聂飞毫不犹豫地答应。苏黎介绍的人，绝非等闲。
挂了电话，聂飞心潮起伏。苏黎的出现，像在他略显孤军奋战的局面中，投下了一颗定心丸，也指明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他立刻让小陈调来了关于高新区生物医药产业园项目的所有资料，包括立项文件、可研报告、合作协议、以及停滞的原因分析。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仔细研究了一下午。
他发现，这个项目之所以停滞，表面原因是后续建设资金未能及时到位，以及部分审批环节卡壳。但深究下去，似乎与之前“智创互联”案中倒台的某个副市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导致很多银行和部门不敢轻易接手，生怕惹上麻烦。
“历史包袱……”聂飞揉了揉眉心。这就是清远现状的缩影，很多好项目被过往的污泥浊水所拖累。
但他没有气馁。他注意到，项目引入的核心技术团队——来自省城一所著名大学的教授带领的博士创业团队，确实掌握着一些国际领先的技术，市场前景很好。团队本身求发展的意愿非常强烈。
“或许……可以绕过原有的僵局，另起炉灶？”一个念头在聂飞脑中形成。
第二天，他谁也没带，只让司机把他送到清远高新区，然后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家濒临解散的生物医药团队租赁的简陋实验室。
团队的负责人，一位姓傅的年轻教授，看到突然到访的常务副市长，又惊又疑。
聂飞没有摆任何官架子，而是穿着白大褂，深入实验室，仔细观看他们的实验演示，认真聆听技术原理和市场应用前景。他与傅教授和团队成员们聊了整整两个小时，问的都是技术细节、发展瓶颈和真实需求。
他的真诚和专业打动了这群埋头搞科研的学者。傅教授终于放下戒备，大倒苦水：不是他们不想干，实在是资金链断裂，审批流程繁琐，让他们寸步难行。
聂飞当场表态：“历史问题归历史问题，好技术不应该被埋没。你们专心搞好研发和市场，资金和审批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协调解决。市政府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工作专班，由我亲自牵头，为你们这样的高科技项目提供‘保姆式’服务！”
傅教授和团队成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离开实验室时，聂飞心中己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他要以这个生物医药项目为突破口，打造一个“清远服务”的新样板，向外界传递一个强烈信号——清远市重视创新、欢迎投资、优化环境的决心是动真格的！
回到市政府，他立刻行动起来。他首先向市委书记和市长做了专题汇报，详细阐述了盘活该项目的意义和初步思路，获得了主要领导的初步支持。
随后，他雷厉风行地组建了工作专班，自己任组长，吸纳了发改委、科技局、财政局、高新区管委会等部门的精干力量。他给专班立下规矩：高效协同，特事特办，遇到阻力首接向他汇报！
他亲自带队跑省里，协调科研经费补助；召开银企对接会，为项目寻找新的战略投资者；简化审批流程，推行“容缺受理”，将原本需要数月的审批时间压缩到数周……
他的这套组合拳，如同在清远沉寂的湖面上投下巨石，引起了巨大反响。有人叫好，认为新来的常务副市长真有干劲；也有人观望甚至质疑，认为他是在哗众取宠，那个烂摊子根本不可能救活。
聂飞不为所动，只是埋头苦干。周末，他准时赴约，来到了城西那家古色古香的“静心斋”茶馆。
在那里，他不仅见到了依旧神秘莫测的苏黎，还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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