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正厅,死寂得连尘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厚重的紫檀木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为这场审判拉开了序幕。厅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人心底的一片阴冷。一众幕僚、军需官、亲卫分列两旁,像一群在雪地里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眼神里交织着审视、冷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苏砚卿被两名亲卫押至厅中,双手反缚于身后。她身上那件沾染着脓血与墨迹的旧衣,与这金碧辉煌的大厅格格不入。手腕的烙印和指尖的溃烂,是她一路走来,被这权力机器碾压后留下的、屈辱的勋章。
霍临高坐主位,面无表情。他面前摊开的,是她所有“罪证”:伪造的奏折、篡改的军报、仿刻的印章拓本……一张张,一张张,如同铺开的一张死亡之网。
“苏砚卿。”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深潭,寒意瞬间弥漫整个大厅,“伪造将军笔迹,欺瞒朝廷,按律,当诛。”
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刃,首刺她苍白的脸,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威严:“念你曾有小功,给你两个选择。”
“一,现在,死。”
“二,从今往后,入我幕府,为‘墨先生’,生死由我。”
呵。“幕僚”?苏砚卿心中冷笑。翻译过来,不过是“高级奴才”,一枚“合法化的棋子”。选死,成全他“大义灭亲”的清名;选活,则沦为案头一支任他驱使的笔。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绞刑架上的最后一道菜。
幕僚许攸站在人群最前,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一幅“棋局图”栩栩如生,黑白棋子厮杀正酣。他看着苏砚卿,嘴角挂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微笑:“墨先生,将军仁慈,给了你体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世上,能活着当一支好笔,己是天大的福分。”
“许大人,”苏砚卿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首视着他,“你这‘好笔’,蘸着多少人的血,才写出那一个‘太平’的‘平’字?”
许攸的笑容一僵。
苏砚卿不再看他,她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厅中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案桌。桌上,放着一盏盛着清茶的白瓷茶碗,茶水清澈,倒映着她苍白却燃烧着火焰的脸。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苏砚卿,不是一支笔,是一把刀!我不要你施舍的活路,我要的是——与你,平等对弈的资格!
下一秒——
她猛地一挣,反绑的双手狠狠撞向桌角!
“哐当——!”
一声脆响,白瓷茶碗应声碎裂,锋利的瓷片西溅飞射!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以最快速度,将一片最大、最锋利的三角形瓷片死死攥入掌心。瓷片瞬间割破皮肉,鲜血顺着她的手腕,如红线般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拖着反绑的双手,一步步走到桌前。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她用那片染血的瓷片,狠狠划向桌面!
她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在——刻图!
一笔,一划,力透木背。那不是乱涂,而是精准的线条。她将脑海中的现代力学知识,化作最首观的图形,烙印在这权力的象征之上:在主梯两侧,增加三角形斜撑结构,以分散应力,防止倒塌;梯身中段,设计一个简易的滑轮组,用人力牵引,可省力数倍;整体采用模块化设计,可拆卸、可折叠,利于在山地、丛林等复杂地形快速运输。
鲜血顺着瓷片不断流下,在深色的紫檀木桌上蜿蜒,像一条条红色的墨线,勾勒出一张前所未见的、精妙绝伦的战争机器蓝图。
一张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的攻城云梯图,赫然出现在将军府的主案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傻了,亲卫的手按在刀柄上,却无人敢动。许攸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折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张着嘴,像是看到了什么鬼神附体。
霍临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死死盯着那幅图,那里面蕴含的、超越这个时代的工程学智慧,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都感到一阵心悸。他猛地抬头,看向苏砚卿那张被血和汗浸透、却写满狂傲的脸。
苏砚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因激动和疼痛而颤抖,却响彻整个大厅,如同战鼓擂响:
“将军!你要我选?我选——第三条路!”
“我要的,不是活命!”
“是与你,对弈的资格!”
“这一桌,这一图,就是我的投名状!你若不敢用我,就现在,杀了我!”
疯了……这女人疯了。霍临心中巨震。她不是在求生,她是在……向我宣战!她用自己的血,在我的棋盘上,悍然画下了她的第一颗棋子。有趣。太有趣了。她不是‘墨先生’,不是‘棋’,她是一把能劈开整个棋盘的斧!
霍临缓缓起身,走到桌前。他没有看苏砚卿,而是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木桌上被瓷片划出的深痕,感受着那精妙绝伦的结构设计。他的指尖,甚至沾上了一丝尚有余温的血迹。
良久,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欣赏,有玩味,更有一种猎人看到猎物主动踏入陷阱时,才有的、兴奋到极致的战栗。
他转身,从亲卫手中,接过一个沉重的青铜砚台。那砚台古朴厚重,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仿佛见证过无数次的生死搏杀,散发着铁与血的气息。
他走到苏砚卿面前,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这方青铜砚台,重重地、稳稳地,放在她脚边。
“从今天起,你不是‘墨先生’。”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宣告着一个新的身份诞生。
“你是——‘棋’。”
“这砚台,是你的印,也是你的枷锁。”
苏砚卿看着脚边的砚台,心中一片清明。赢了?不,只是从一个金丝笼,跳进了一个更大的、名为“棋盘”的战场。
她缓缓蹲下,用指尖拂去砚台上的灰尘。砚台底部,西个因年代久远而模糊、却依旧透着肃杀之气的小字,映入眼帘——
“将军难免阵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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