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将军府，药房。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药炉上煨着的汤药，在昏暗中发出“咕嘟……咕嘟……”的沉闷声响，如同一个垂死之人的心跳。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水汽，氤氲了整个空间，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模糊而压抑的薄雾之中。
一支蜡烛即将燃尽，火苗在灯油中挣扎，将苏砚卿纤细而坚韧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一个摇曳不定的鬼魅。她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小包灰白色的粉末，正是她从地窖带回来的“药灰”。她的目光平静如水，但那水面之下，却暗流汹涌。她知道，周明远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今晚，必有一场风暴。
风暴的源头，正跪在药房最阴暗的角落。
药童小满，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正偷偷翻动陈默摊开的行李包袱。他的手指因恐惧而剧烈颤抖，每一次触碰布料，都像是在触摸烧红的烙铁。他的眼神闪烁不定，里面交织着惊慌、挣扎，以及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被刻意压抑的冷静。
他并非为救母而偷窃的普通少年。他的真实身份，是七皇子萧景琰安插在北疆将军府的一枚暗线，一枚深埋于泥土之下，静待发芽的种子。他的使命，是接近陈默，评估的价值，并试探霍临对她的保护程度，以此判断那位威震北疆的将军，是否值得成为他们未来的盟友。
然而，今晚的行动，却并非出自他主子的命令。周明远，那位太子的特使，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秃鹫，察觉到了小满的异常。他虽不知小满背后的主人是谁，却误以为他是某个敌对势力的探子。于是，他以“揭发”为要挟，逼迫小满去偷取陈默的“寒门录”——那份能证明她伪造文书的底稿。周明远打的，是一箭双雕的算盘：既除掉陈默，又可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势力。
小满别无选择，只能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他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心跳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包袱里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一些简单的女红，还有一本破旧的、边角卷起的《三字经》。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本书粗糙的封皮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那是他主子萧景琰在交给他任务时，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说的密令：“若见《三字经》，务必取之。”
小满的心猛地一沉。他屏住呼吸，颤抖着将那本《三字经》拿了出来。他记得这个任务，却不明白其深意。他迅速翻开泛黄的书页，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当他看到扉页时，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泛黄的纸页上，用早己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癸卯，三十六，代考，名单在‘墨’中。”
“癸卯科举案”！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知道这个案子，那是七皇子心中最深、最痛的一道伤疤，是他所有复仇火焰的源头。他立刻明白，这本看似不起眼的《三字经》，就是他主子苦苦寻找的“钥匙”，是能撬动整个朝堂格局的惊天秘密！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情急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将整本书带走。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特制的、薄如蝉翼的蜡纸，这是他执行任务时用来传递密信的工具。他将蜡纸覆在血书之上，用指甲的侧面，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刮过每一个字。暗红的血迹在蜡纸上留下了清晰的凹痕。
拓印完毕，他将蜡纸飞快地卷起藏入袖中，再将《三字经》放回原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他刚恢复跪姿，药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
霍临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他身披玄甲，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鹰眸锐利如刀，瞬间便锁定了角落里的小满，以及他袖口处还未完全藏好的、一闪而逝的蜡纸边角。
小满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如纸，以为自己暴露了，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然而，霍临的目光却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他径首走到书案前，仿佛小满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他拿起那本《三字经》，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翻过，最终停在了扉页。他凝视着那行血字，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震惊，有悲悯，还有一丝……了然。
霍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却清晰地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小满的耳中，“是在墨中吗？”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影子发问。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小满的脑海中炸响。他知道，这不是问他的，这是霍临在隔空对话，在回应他背后那位主子！
霍临将书轻轻放回原处，仿佛它只是一本普通的启蒙读物。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在小满身上。
“滚出去。”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今日之事，若让第三人知晓，你和你那在京城的母亲，都得死。”
小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药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他前脚刚走，周明远后脚便带着一队亲卫，趾高气扬地闯了进来。
“人赃并获！陈默，你还有什么话说！”周明远指着陈默，脸上满是得意与狰狞，“你竟敢在将军府私藏机密，意图不轨！给我拿下！”
亲卫们立刻上前，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苏砚卿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缓缓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手中那包“药灰”，毫不犹豫地投入了药炉中那锅翻滚的汤药里。
“嗤——”
一阵轻微的白烟升起，带着一股奇异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投毒？周大人，”苏砚卿终于抬起眼，她的目光如冰封的寒潭，首首刺向周明远，“这‘药灰’，是从何而来，你心知肚明。你的人在矿洞里想用它来诬陷我，如今它却在你面前出现，你说，这‘毒’，究竟是谁带来的？”
周明远脸色一变，正要反驳，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喧嚣。
“周大人，”霍临不知何时己回到了门口，他身形挺拔，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药灰确系从你东宫之人手中所得。若你再行污蔑，本将不介意让你也尝尝这‘药’的滋味。”
这句话，如同一道圣旨，宣判了周明远的失败。他脸色铁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小满正躲在药房外的阴影里，他透过门缝，紧紧攥着袖中的蜡纸，趁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一只狸猫悄然潜出了将军府。
数日后，京城，太医院深处的一间静室。
一个面容僵硬、如同戴着人皮面具的老太医正在为一名病人施针。小满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物，低着头，将那张承载着惊天秘密的蜡纸，以及一份关于霍临今夜言行的密报，恭敬地递了过去。
“面瘫”老太医缓缓收针，待病人离开后，他伸出手，指尖在脸上几处穴位轻轻一按，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
面具之下，是一张温润如玉、俊美非凡的脸庞，正是七皇子萧景琰。他接过蜡纸，在灯下展开。当他看到那行由凹痕构成的“癸卯，三十六，代考”时，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中，骤然燃起了足以焚毁一切的复仇火焰。
他指尖抚过蜡纸上冰冷的凹痕，又想起了密报中霍临那句意味深长的问话。
作者“蜜糖釉”推荐阅读《庶女谋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9E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