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宫。萧景睿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温润如玉。他坐在书案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将一份来自北疆的密信揉成一团。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金薯大获，军心稳固，‘墨先生’苏砚卿，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他低声咀嚼着这西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输了。输在那个陈默那个贱人手里，输在霍临那个莽夫的剑下。他精心策划的“毒账”陷阱，不仅没能除掉苏砚卿，反而让她窥见了太子私盐走私的冰山一角。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那个他本想用来羞辱、毁灭的“丑女”，如今竟成了北疆军民口中的“活菩萨”，她的一本《金薯记》，比他东宫所有的圣贤书都更有分量。
“殿下，”一名谋士躬身而入，正是他最倚重的智囊，太傅之子谢青，“霍临焚毁账本，看似保全了陈默，实则也切断了我们首接攻击她的把柄。如今，她在北疆声望日隆，若任其发展，恐成心腹大患。”
萧景睿抬起眼，眸中阴鸷一片：“心腹大患？她一个女人，也配？”
“她配不配，不在于她是谁，而在于她做了什么。”谢青的声音冷静而锐利，“殿下，您想想，她种的是什么？是‘金玉薯’。这个名字传到京城，传到皇上耳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北疆可守，国库可充，民心可安。而这一切，是谁的功劳？是霍临的，更是她陈默的。一个女子，以农学之功，盖过了您这位储君的文治武功。此乃，大忌。”
萧景睿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陈默的功劳，正在变成一根刺，深深扎进他作为储君的权威里。
“那依你之见？”他沉声问。
谢青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算计：“硬攻不行，便需智取。陈默的根基，在于她的‘金薯’和《金薯记》。她的声望，建立在‘使天下无饥民’的仁义之名上。那么，我们就……成全她。”
“成全她？”萧景睿不解。
“正是。”谢青走到舆图前，指向北疆，“殿下，您可以上一道奏折。奏折中，您要大加赞赏陈默的功绩，称其《金薯记》乃‘济世奇书’，金玉薯乃‘天赐神粮’。然后，恳请 皇上下旨，将此农书列为‘国策’，命陈默为‘天下农事总教习’，即刻回京，主持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金薯种植。”
萧景睿愣住了：“让她回京？”
“非也。”谢青眼中精光一闪，“让她回京，是拔她的根。北疆是她施展才华的土壤，霍临是她最坚实的盾牌。一旦她离开北疆，进入京城这盘棋局，她就只是一枚孤子。届时，她推广的农事，若遇天灾，颗粒无收，便是她‘欺君罔上’；若被地方豪强阻挠，便是她‘德不配位’；若在推广过程中耗费巨额国帑，便是她‘劳民伤财’。无论哪一条，都足以将她置于死地。”
“更何况，”谢青的声音愈发阴冷，“她一个女子，要周旋于朝堂之上，要面对天下士绅的既得利益，要处理无穷无尽的政务。她以为农事只是种地吗？不，那是政治。是人心，是权谋，是无数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她一个只懂算经和农学的‘匠人’，如何能玩得过我们这些在权力场里浸淫了几十年的人？”
萧景睿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与狠厉。这不是成全，这是一场更阴险、更华丽的谋杀。他要将苏砚卿从她最安全的“战场”上，拖入她最不熟悉的“角斗场”。用她最引以为傲的“仁义”，为她打造一座最华丽的囚笼，然后，看着她在这座囚笼里，被权势的巨兽，撕得粉碎。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萧景睿抚掌大笑，笑声中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传本宫旨意，拟奏折！本宫要向父皇，举荐这位‘功在社稷’的女史！”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庶女谋生与此同时，在另一座与京城遥遥相望的王府——燕王府。
燕王萧景琰，正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缓缓插入刀鞘。他的面前，跪着一个风尘仆仆、眼神凶戾的黑衣人。
“所以，霍临的女人，那个叫陈默的，在北疆种出了一种叫‘金玉薯’的东西？”燕王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是，王爷。”黑衣人恭敬地回答，“此物产量极高，味道甘美，若真能推广，北疆军粮问题将迎刃而解。霍临的军队，将再无后顾之忧。”
“无后顾之忧……”燕王咀嚼着这五个字，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那本王，可就有大麻烦了。”
他不像太子那般，将陈默视为名分上的威胁。在燕王眼中，陈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战略上的灾难。霍临是他通往皇位之路上，最强大、最棘手的军事对手。而这个女人，竟然用一把锄头，就为霍临打造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粮仓！
“王爷，太子那边似乎己经有所动作，准备将她调回京师。”黑衣人汇报道。
燕王冷哼一声：“萧景睿那个伪君子，只会玩些朝堂上的把戏。他以为把陈默弄回京城就能高枕无忧？他错了。她真正的价值，在北疆。她的根，也在北疆。只要她在北疆一日，霍临的军队就多一分战力。所以，我们不能让她离开北疆。”
“王爷的意思是？”
“杀了她？”燕王摇了摇头，“太首接了。霍临会疯掉，整个北疆军都会成为我们不死不休的仇敌。而且，杀了，金玉薯的种植之法还在，霍临换个人来，照样能推行。我们要做的，是让她的‘金薯’，变成她的‘催命符’。”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上面是北疆的山川地貌。他的手指，点在了北疆之外，一片广袤的草原上。
“传令给北边的‘苍狼’部落。”燕王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告诉他们的首领，本王知道他们今年草场枯竭，牛羊大量死亡，正面临一场大饥荒。”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王爷是想……”
“本王想‘借粮’。”燕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告诉他们，霍临将军的屯田营里，有一种神奇的‘金薯’，一个就能抵得上一只羊。让他们去‘借’。当然，以他们的性子，‘借’和‘抢’，也没什么区别。”
“这……霍临的屯田营有重兵把守，苍狼部落未必能占到便宜。”
“本王没指望他们能占到便宜。”燕王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本王要的，是‘冲突’。是流血，是死亡，是霍临为了保护那几亩破红薯，而不得不调动军队，与蛮族开战！”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疯狂的算计：“一旦战事开启，朝堂之上，太子一党必然会弹劾霍临‘穷兵黩武’，‘为一己之私，挑起边衅’！而本王，则会站在‘大义’的一方，痛心疾首地指责霍临，说他为了一个女人的‘农事试验’，不惜耗费国力，牺牲将士性命！”
“到时候，陈默会怎么样？她会成为整个大周朝的罪人！是她，用她的金薯，引来了蛮子！是她，用她的固执，害死了将士！霍临就算再护着她，在天下悠悠众口和朝堂的巨大压力下，也保不住她！”
燕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一晃，杯中的水波荡漾，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萧景睿想用‘仁’的刀，从内部瓦解她。本王，就要用‘寇’的刀，从外部毁灭她。一个明着捧杀，一个暗着借刀。陈默，霍临，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就好好尝尝，这被天下人唾骂，被盟友背叛，被敌人围攻的滋味吧！”
“去办吧。让北疆的风，再起得……猛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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