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连月光都被厚重的云层压得只剩微弱的光晕。
萧云的锦袍沾着冰冷的夜露,下摆还挂着草屑,他慌慌张张撞进苏卿晚的帐篷时,手里死死攥着半片带血的衣袖,指尖的颤抖连藏都藏不住。
帐内的油灯被他带起的风卷得剧烈摇晃,昏黄的光映得他脸色惨白如纸,往日里挂在脸上的纨绔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惊惶。
“他要杀我!魏坤那个老东西要杀我!” 萧云一把抓住苏卿晚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唾沫星子随着急促的呼吸溅出来,“我刚收到信鸽,信上说他派了杀手来北境,要‘清理门户’!他是想灭口!”
苏卿晚的目光落在他袖上的血迹 —— 伤口还在渗血,边缘泛着诡异的黑紫色,显然淬了剧毒。她心中冷笑,魏坤果然多疑,不过是信纸上一个荧光云纹,竟真的对萧云动了杀心,甚至故意让他察觉杀机,这是算准了萧云会狗急跳墙,想从他嘴里撬出更多秘密,或是借他的手搅乱北境军营。
“二公子慌什么。” 苏卿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从发间拔下银簪,慢条斯理地挑开他伤口处的衣料,银簪尖碰到发黑的血渍时,萧云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魏大人要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你帮他传递密信开始,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何必急在这一时。”
萧云被她说中痛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揭了短,却不敢发作 —— 此刻他命悬一线,苏卿晚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他死死盯着苏卿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我知道他的老巢!验尸司地下有个密室,里面藏着他和蛮族的所有交易记录,还有…… 还有血祭法器的另一半!”
他抛出的诱饵足够,却也将自己求生的急切暴露无遗。苏卿晚从桌上端起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老刘配的解毒药膏,倒出一点抹在他的伤口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早这样配合,不就好了?”
银簪尖轻轻刮过伤口边缘的腐肉,萧云疼得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却不敢再躲:“我说的都是真的!密室的钥匙在…… 在魏柔的发髻里!魏坤以为没人知道,其实我早就看见了!他给魏柔梳发时,偷偷把钥匙藏在了她的发髻深处!”
魏柔的发髻?苏卿晚猛地想起之前验尸时的场景 —— 魏柔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间还插着支碧玉簪,当时只当是魏坤做给外人看的虚情假意,没想到那看似普通的发髻里,竟还藏着密室钥匙的玄机。
“你带我们去京城验尸司。” 苏卿晚目光冷得像北境的寒冰,带着刺骨的警告,“找到密室,拿到魏坤通敌的证据和法器的另一半,我保你不死,还能帮你在陛下面前求个从轻发落。”
萧云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 他既怕魏坤的追杀,又怕苏卿晚事后反悔,可眼下除了相信她,再无别的出路。求生欲很快压过了疑虑,他慌忙点头:“当真?你说话算话?”
“我向来说一不二。” 苏卿晚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中军大帐透出的烛火,那里有萧彻在部署防备,“但你若敢耍花样,敢私藏线索,或是给魏坤通风报信,北境的乱葬岗有的是地方,能埋你这具尸骨。”
萧云打了个寒颤,像是被她话里的寒意冻到,连忙缩了缩脖子,喏喏地应了声:“不敢!我绝对不敢!”
苏卿晚给他用的那瓶解毒药膏 —— 瓶底沉着些细微的淡黄色粉末,是老刘特意配的追踪药,遇热会散发出只有猎犬能闻到的气味。魏坤想借刀杀人,让萧云成为弃子,她偏要反将一军,让萧云做引路的饵,顺着他的踪迹,找到魏坤藏在暗处的势力。
“你信他的话?” 萧彻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夜风的凉意,透过帐帘的缝隙飘进来。
“不信。” 苏卿晚将药瓶收好,指尖轻轻抚过袖中的青铜镜,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萧云的话半真半假,但他说的验尸司密室,定是真的。魏坤那样的人,做事向来留后手,怎会把所有证据都带在身上?”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帐篷的帆布猎猎作响,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带着致命的敌意。苏卿晚知道,魏坤的杀手己经到了北境,这场猫鼠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萧云蜷缩在角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却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案上的青铜镜,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 他显然也知道这面镜子的不凡,只是眼下性命难保,不敢表露出来。
苏卿晚假装没看见,只是将侧妃的验尸卷宗摊开,借着油灯的光细细研读,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线索。
卷宗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折叠的草图,画的是蛮族营地的布局,其中一处被红笔圈出,形状竟与京城验尸司的地形有些相似 —— 都是坐北朝南,中央有个圆形的高台,西周分布着西个小房间。
“原来如此……” 苏卿晚喃喃自语,心中豁然开朗,魏坤的密室布局,竟是模仿了蛮族的祭坛,难怪之前查不到任何线索,谁会想到验尸司的地下,藏着一个蛮族风格的密室。
帐外突然传来暗卫低低的示警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金属相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萧云吓得一哆嗦,猛地往桌底钻去,却被苏卿晚一把拽住胳膊。
“想看戏吗?” 苏卿晚冲他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看看你的好盟友魏坤,是怎么派杀手取你性命的。”
她掀开帐帘的刹那,月光正好穿透云层,照亮了帐外厮杀的场面。
魏坤派来的杀手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面巾,身手矫健如鬼魅,手里的弯刀泛着寒光,却显然不是萧彻暗卫的对手 —— 暗卫们个个身怀绝技,配合默契,转眼就制服了两个杀手。
剩下的杀手见势不妙,虚晃一招便想往暗处逃,却被萧彻掷出的长枪死死钉在了雪地上,枪尖穿透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带下去。”
萧彻走上前,抽出长枪,枪尖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好好‘招待’他们,问出魏坤在北境的所有眼线。”
暗卫拖着奄奄一息的杀手离去时,萧云的脸己经白得像张纸,嘴唇毫无血色,连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苏卿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意:“现在信了?魏坤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命,是你知道的密室秘密。等他拿到钥匙,你就会变成真正的弃子,死得比这些杀手还惨。”
萧云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眼里的侥幸彻底消失,只剩下认命的颓然 ——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魏坤的棋子,有用时留着,没用时便随手丢弃。
苏卿晚重新坐回案前,看着卷宗上侧妃娟秀的字迹,突然觉得这场跨越了十年的阴谋,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魏坤的密室,萧云的背叛,血祭法器的另一半,还有母亲留下的验尸记录……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京城,指向那个藏在验尸司地下的秘密,指向最终的真相。
帐外的月光渐渐西斜,透过帐帘的缝隙照在青铜镜上,映出她和萧彻并肩而立的影子,一个清冷坚定,一个沉稳可靠。
苏卿晚知道,三日后的回京之路,定不会平静,魏坤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在途中设下重重陷阱。但握着这些拼凑起来的真相,握着身边人许下的承诺,她心中突然有了底气,不再畏惧前路的艰险。
萧云的呼吸渐渐平稳,想来是接受了现实,靠在墙角昏昏欲睡。苏卿晚将卷宗小心收好,吹灭油灯,任由黑暗将帐篷吞噬 。
夜色里,只有袖中青铜镜的缠枝纹,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微光,像一颗指引方向的星,又像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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