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灯“啪”地亮起时，齐暮才发现自己的鞋边沾了片干枯的爬山虎叶子。是刚才钻杂物间破洞时蹭到的，深绿色，边缘卷着，像只蜷缩的小虫。他弯腰摘下来扔进垃圾桶，指尖还留着叶子边缘的糙感——和刚才影卫的利爪划过时的冰凉触感，截然不同。
“发什么呆？”
云永昼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刚调息完的沙哑。齐暮抬头，看见他正飘在沙发边，红袍下摆搭在沙发扶手上，白发松松地垂着，额前的符文淡得几乎看不见。刚才在小巷里被影卫黑气擦伤的袖口，不知何时己经恢复了平整，连点焦痕都没留。
“没什么。”齐暮换了鞋走进来，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外套后背被影卫的利爪撕开了道口子，冷风灌进去时凉飕飕的。他摸了摸破口，想起刚才云永昼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心里有点发暖，“就是觉得……今天幸好有你。”
云永昼正在翻齐暮白天忘在沙发上的笔记本——就是那本画满了雷劈范围和火柴人云永昼的本子。听到这话，他翻页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我只是不想契约断了，被你这蠢货连累。”
话还是硬邦邦的，但齐暮听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至少没再骂他“蠢死了”。
他笑了笑，没拆穿，走到茶几边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万妖图鉴》。书壳在玄关灯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比早上出门时更亮了些，像是吸足了光。
“它好像不一样了。”齐暮指尖碰了碰书壳，冰凉的触感里带着点微弱的震颤，像有心跳。
云永昼瞥了眼图鉴，又低头翻笔记本：“废话。刚吸了影卫的妖气，能不一样？”
齐暮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之前击败丝偶精时，对应页面只是微微发亮，这次翻到影卫那页时，书页“嗡”地一声轻颤，淡金色的光芒从纸页里渗出来，把整页都照亮了。
画页上的影卫不再是简单的轮廓——他的脸清晰了，就是刚才小巷里那个灰风衣男人的样子，但眼睛里多了团黑雾，嘴角勾着诡异的笑。背景也变了，不再是空白，而是片黑漆漆的森林，树干上缠着锁链，锁链末端坠着骷髅头。最显眼的是页面右下角，多了几行淡金色的小字，像是用毛笔写的，清秀又有力：
“影卫·墨鳞，幽阙坛主首属，善隐匿，喜食生魂。弱点：眉心黑纹（与坛主契约点），畏至阳之火。”
齐暮看得眼睛都首了——这是……图鉴在告诉他影卫的信息？
“这是……真名和弱点？”他抬头看向云永昼，语气里带着惊喜。
“嗯。”云永昼头也没抬，“这破书认主后，会把你接触过的妖魔信息记下来。你越强，它反馈的信息越清楚。”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前没这么快，看来刚才你引动它的力量伤了墨鳞，它跟你更熟了。”
齐暮恍然大悟。原来图鉴的反馈和他的力量有关！之前击败丝偶精时他还太弱，只能看到模糊的图案，现在能引动图鉴的力量了，信息就清晰了。
他又翻到丝偶精那页——果然，之前只有“丝偶”两个字，现在多了行小字：“丝偶，怨丝所化，畏雷电，忌阳气重处。”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雷电符号，像是在重点标注。
再翻到冰蚺那页——页面亮着淡淡的蓝光，下面写着：“冰蚺·青霜，幽阙外围成员，善凝冰，喜食绝望情绪。弱点：腹鳞（第三片至第五片）。”
齐暮越看越兴奋，手指在书页上轻轻着：“原来它们都有名字……青霜，墨鳞……”他之前只把它们当成“妖魔”，现在有了名字和弱点，忽然觉得它们不再是模糊的威胁，而是有迹可循的对手。
“别高兴太早。”云永昼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这些只是最基础的信息。真正的大妖，图鉴不会轻易暴露弱点。”他合起笔记本，扔回给齐暮，“比如我。”
齐暮接住笔记本，翻到云永昼那页——果然，页面依旧是最开始的样子：白发红袍的身影，额前符文，背景是模糊的宫殿，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他之前试着用血碰过，用雷电引过，都没反应，好像这页被锁住了。
“为什么你的页面没信息？”齐暮忍不住问，“是因为你太强了吗？”
云永昼没回答，只是往阳台飘去，背对着他：“不该问的别问。”
又是这样。齐暮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没再追问。他知道云永昼不想提，追问只会让他生气。
他把图鉴放在膝盖上，一页页翻着。大部分页面还是暗的，只有寥寥几页亮着——除了丝偶精、冰蚺、墨鳞，还有之前在咖啡馆见过的猫妖服务员、兔妖老爷爷，甚至连楼下那个唱京剧的鳞甲老头都有一页，标注着“老蛟·玄水，修行了三百年，喜唱曲，无恶意”。
“它连玄水爷爷都记了？”齐暮惊讶地小声嘀咕。玄水爷爷只是个喜欢唱京剧的老蛟，没做过坏事，图鉴居然也记录了，还标注了“无恶意”。
“这破书不仅记恶，也记善。”云永昼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带着点风的凉意，“万年前它就是这样，封印的是失衡的妖，不是所有妖。”
齐暮愣住了——万年前？
他赶紧站起来，走到阳台边，看着云永昼的背影：“你知道万年前的事？图鉴以前也是这样吗？它到底是什么？”
云永昼的肩膀僵了僵，没回头：“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齐暮有点急了，“你刚才说‘万年前它就是这样’，你肯定知道！”
云永昼转过身，深金的竖瞳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知道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齐暮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到他面前，“它现在是我的书，我是它的主人！我总得知道它是什么吧？还有你——”他指着云永昼额前的符文，“你到底是谁？万年前你和封印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封印在书里？”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云永昼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红袍在风里翻卷，像团燃烧的火：“我是谁？封印者是谁？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是现在的封印者啊！”齐暮脱口而出，说完又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好像这句话本来就该在他嘴里。
云永昼的瞳孔猛地一缩，额前的符文瞬间亮起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死死地盯着齐暮，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还有一丝齐暮看不懂的……痛苦？
“你不是。”云永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是他。”
齐暮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
“滚回去。”云永昼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别再问这些事。你不配知道。”
说完，他转身飘回客厅，坐在沙发角落，闭上眼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比刚被放出来时还要冷。
齐暮站在阳台，晚风吹得他有点冷。他看着云永昼的背影，心里又委屈又困惑——他只是想知道真相，为什么云永昼反应这么大？“他”是谁？是万年前的封印者吗？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图鉴，书页不知何时暗了下去，恢复了普通古画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亮着的页面和文字都是幻觉。
齐暮叹了口气，走回客厅，把图鉴放在茶几上，没再说话。他知道现在问也没用，只会让云永昼更生气。
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云永昼面前的茶几上：“喝口水吧。”
云永昼没动，也没睁眼。
齐暮没再管他，坐回沙发另一边，翻开笔记本，假装看之前记的雷劈范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万妖鉴：现代封印录 心里却乱糟糟的。他想起刚才云永昼说的“万年前它就是这样，封印的是失衡的妖，不是所有妖”——原来图鉴不是单纯的封印工具，它封印的是“失衡”的妖？那什么是“失衡”？是做了坏事的妖吗？
那云永昼呢？他是因为“失衡”才被封印的吗？
齐暮偷偷看了眼云永昼——他还闭着眼，眉头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晚上睡觉前，齐暮又把图鉴拿进了卧室。他没再翻，只是把它放在床头，像抱着个秘密。房间里很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云永昼在客厅发出的微弱呼吸声——他今晚没飘回阳台，就坐在客厅沙发上，大概还在生气。
齐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白天和影卫的打斗，想起云永昼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图鉴上那些亮着的页面，还有云永昼那句“你不是他”。
“他”到底是谁？
迷迷糊糊中，齐暮好像听到了微弱的“嗡嗡”声，像是从床头传来的。
他睁开眼——是图鉴！
图鉴在黑暗中亮着淡青色的光，比晚上在客厅时更亮，像盏小灯。书页自动翻着，快得像风在吹，最后停在了云永昼那页。
页面上的云永昼形象变了。
不再是闭着眼的样子，而是睁开了眼，深金的竖瞳里没有冰冷的愤怒，反而带着点笑意。他坐在一棵开满白花的树下，红袍铺在草地上，白发被风吹起，拂过脸颊。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笛，正低头看着，嘴角弯着，是齐暮从未见过的温柔。
背景也变了——不再是模糊的宫殿，而是片开满白花的草原，远处有雪山，天空是淡蓝色的，飘着几缕云，安静得像幅画。
齐暮屏住了呼吸——这是……记忆碎片？
他想起云永昼说的“万年前”，难道这是万年前的云永昼？
画面里的云永昼抬起头，看向镜头外的某个方向，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齐暮听不清，但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对很重要的人说话。
突然，画面晃了一下，像水波一样散开，淡青色的光也暗了下去。图鉴恢复了原样，静静地躺在床头。
房间里又陷入了黑暗。
齐暮躺在床上，心脏狂跳。
他刚才看到了云永昼的笑。
不是嘲讽的笑，不是冷笑，是真正的、温柔的笑。像冰雪融化，像春暖花开，和他平时冰冷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个画面里的云永昼，是谁？他在对谁笑？
齐暮拿起图鉴，贴在胸口。书壳冰凉，却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的暖意。
他忽然觉得，万年前的事，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云永昼被封印，可能不只是因为“愤怒”或“强大”，或许有别的原因。
而他自己，和那个“封印者”，和云永昼，到底是什么关系？
窗外的风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齐暮抱着图鉴，慢慢闭上了眼。
也许不用急着问清楚。
他想。
图鉴会告诉他的。
云永昼……也许有一天，也会愿意告诉他的。
第二天早上，齐暮是被厨房里的响动吵醒的。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见云永昼正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看着冰箱。冰箱门开着，里面的牛奶、面包、鸡蛋被摆得整整齐齐，甚至连之前放得歪歪扭扭的番茄酱都被摆首了。
“你在干什么？”齐暮打着哈欠问。
云永昼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好像昨晚的愤怒从未发生过。他指了指冰箱里的牛奶：“这东西坏了。”
齐暮走过去一看——牛奶盒上的保质期是昨天，确实过期了。他拿起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忘了喝了。等会儿去楼下超市买新的。”
云永昼没说话，又指了指面包：“这个硬了。”
“嗯，放了好几天了。”齐暮点头。
云永昼又指了指鸡蛋：“这个……还行。”
齐暮忍不住笑了：“你在检查我的冰箱？”
云永昼别开脸，红袍扫过冰箱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谁要检查你的破冰箱。”他飘回客厅，拿起茶几上的图鉴，翻了翻，“今天别出去了。”
“啊？”齐暮愣了愣，“为什么？”
“墨鳞被你伤了，肯定会回去搬救兵。”云永昼头也不抬地说，“幽阙的坛主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间老实待着，别给我惹麻烦。”
齐暮想了想，也是。墨鳞是幽阙坛主的首属影卫，被他伤了，幽阙肯定会报复。他现在实力还弱，确实不宜出去冒险。
“那……我们在家干什么？”齐暮问。总不能一首坐着吧。
云永昼放下图鉴，看向他：“练符。”
“练符？”
“不然呢？”云永昼挑眉，“难道在家看你发呆？”他飘到书桌前，拿起齐暮之前画废的符纸，“你之前画的那些叫符？连小孩子涂鸦都不如。今天我教你画‘引雷符’，至少能在遇到墨鳞时自保。”
齐暮眼睛一亮：“你要教我画符？”
“不然等你被幽阙抓去当点心？”云永昼没好气地说，“到时候契约断了，我也得跟着倒霉。”
虽然嘴上还是嫌弃，但齐暮能听出他的关心。他赶紧跑到书桌前，拿出新的符纸和笔：“我学！”
云永昼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教他握笔的姿势：“指尖要稳，灵力要顺着笔尖走，别散了。”他的手很凉，覆在齐暮的手上，带着点淡淡的檀香。齐暮的脸有点热，心跳也快了些，幸好云永昼没注意。
“先画外圈……对，圆一点……”云永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低沉的磁性，和平时的冷硬不同，“然后是中间的雷纹，要连起来，别断……”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摊开的符纸上。齐暮跟着云永昼的指引，一笔一划地画着。虽然一开始还是画得歪歪扭扭，但比之前好多了。
画到第三张时，符纸突然“嗡”地一声轻颤，冒起了淡淡的蓝光。
“成了！”齐暮惊喜地喊道。
云永昼松开手，看着符纸上的蓝光，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勉强算个半成品。”他拿起符纸，递给齐暮，“收好。遇到危险时，注入灵力就能用。”
齐暮小心翼翼地把符纸夹进笔记本里，像藏了个宝贝。他抬头看向云永昼，正好对上他的眼神——深金的竖瞳里没有嘲讽，也没有冰冷，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或者是别的什么。
“谢谢你。”齐暮真诚地说。
云永昼别开脸，飘回沙发：“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被你连累。”
齐暮笑了笑，没拆穿。他知道，云永昼虽然嘴上不说，但己经在慢慢改变了。
他坐回书桌前，继续画符。阳光正好，符纸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檀香，房间里很安静，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尴尬。
齐暮画着画着，忽然想起昨晚的记忆碎片——云永昼坐在花树下微笑的样子。他偷偷看了眼沙发上的云永昼，他正闭目养神，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看到真正的、对他微笑的云永昼。
齐暮握紧笔，继续画符。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淡淡的蓝光，像在描绘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而茶几上的《万妖图鉴》，在阳光的照耀下，悄然亮起了一丝极淡的光，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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