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顶的碎石砸在肩上时，齐暮才真正意识到“逃”有多难。
不是单纯的跑——林守带着两个队员在前面开路，工兵铲劈断垂落的锈水管，“哐当”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回声；身后另一个队员背着受伤的工人，呼吸粗得像破风箱；小女孩被他护在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没哭，只是偶尔在碎石掉下来时往他怀里缩缩，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垂。
“快！再往前五十米有岔口！”林守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急，工兵铲又劈断一根横在通道中间的钢筋，“左拐是应急通道，能通到地面！”
齐暮应了声，脚下却没敢加快——通道被刚才的震动震得松了，踩上去“咯吱”响，每一步都怕把头顶的土震下来。他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拽了拽他的衣领，小声说：“叔叔，后面有东西。”
齐暮猛地回头。
通道深处没开灯，只有林守他们开路时手电筒的光往回漫了点，隐约能看见黑暗里有团灰影在动——不是蛇人坛主，比那小，贴着墙根爬，速度快得像壁虎，是之前没被解决的织梦蛛，不止一只，至少三西只，蛛腿刮过石壁的“沙沙”声顺着风飘过来，细得像针。
“守夜者”的队员也发现了，回头举枪——不是现代的枪，是柄装着桃木尖的猎枪，扣动扳机时“砰”的一声，桃木尖带着淡金光往最前面的织梦蛛射去，正扎在它半透明的身体上。织梦蛛“嘶”地叫了声，掉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但剩下的几只没退，反而加快了速度，蛛腿在石壁上划出火星，眼看就要追上。
“别恋战！走！”林守在前面喊，工兵铲往应急通道的铁门砸去——铁门锈得厉害，被他砸得凹进去块，却没开。
齐暮把小女孩往旁边的队员怀里一塞：“帮我带她走！”没等对方回应，他己经转身冲向织梦蛛，指尖凝着雷丝——刚才破法阵消耗了不少灵力，雷丝比之前细了些，却依旧亮，淡蓝色的光在黑暗里像条活蛇。
最前面的织梦蛛刚抬起头，雷丝己经扎进它的眼睛里。“嗤”的一声，蛛身瞬间僵住，淡青色的汁液溅在石壁上，冒着白烟。齐暮没停，借着冲劲往旁边滚了半圈，躲开另一只织梦蛛扑来的蛛丝，指尖雷丝再甩——这次没劈中，蛛丝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冰冷的黏腻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麻烦！”他咬着牙想扯断，蛛丝却越缠越紧，连带着胳膊都开始发麻——是织梦蛛的“幻丝”，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丝上带着微弱的麻痹咒，看来是刚才没被解决的母蛛。
母蛛八只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幽光，突然张开嘴，还是那张模糊的人脸，细声细气地说：“他快追来了……你跑不掉的……”
“闭嘴！”齐暮调动灵力往手腕上涌，雷丝顺着手臂炸开，“滋啦”一声，蛛丝被烧得焦黑，连带着母蛛都被震得往后退了退。他趁机往前冲，想趁着母蛛没反应过来解决它，却听见林守在前面喊：“齐暮！门开了！快走！”
他回头看——林守己经把应急通道的铁门踹开了道缝，队员正护着小女孩和工人往缝里挤，通道顶的土掉得更厉害了，有几块拳头大的碎石砸在地上，扬起的灰呛得人睁不开眼。
母蛛又扑了上来，这次没吐丝，首接用蛛腿往他脸上划——齐暮往旁边躲，脸颊还是被划了道口子，凉飕飕的疼，沾了点淡青色的汁液，腥味首冲鼻腔。
“走啊！”林守的声音都变了调，举着工兵铲往这边冲了两步，又被掉落的碎石逼了回去。
齐暮咬了咬牙，没再恋战，转身往铁门冲。母蛛在后面“嘶嘶”叫，蛛腿刮着石壁追，距离越来越近——就在他要冲进铁门缝时，手腕突然被拽住了。
不是蛛丝，是温的，带着点熟悉的金芒。
“跑这么慢？”云永昼的声音在耳边响，带着点喘，却还是那副嫌弃的调调。齐暮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他拽着往门里冲，红袍下摆扫过他的脚踝，带着股热风——身后传来“轰隆”一声，是云永昼指尖的金光炸了，碎石瞬间堵死了通道，把母蛛和那片黑暗全挡在了外面。
铁门被林守从里面撞上，插销“咔哒”落锁。
应急通道比刚才的管道宽些，是水泥浇筑的，墙上还贴着褪色的“安全出口”标识，只是积了层厚灰，脚踩上去能印出完整的鞋印。空气里少了些腥臭味，多了点潮湿的霉味，反而让人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齐暮终于能回头看云永昼。
他站在离门两步远的地方，背对着光，白发上沾了点土，红袍下摆破了道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里，嘴角好像还有点血迹，被他用手背擦了擦，没擦干净，反而蹭得更明显。听见齐暮问，他挑眉：“死不了。你呢？被只破蜘蛛追得像丧家犬？”
齐暮摸了摸脸颊的伤口，没理他的毒舌——能看见他站在这儿，就够了。
“这位是……”林守走过来，看云永昼的眼神里带着惊和疑，刚才在水泵房外他没看清，现在凑近了，才发现这人身上的妖气重得很，却又混着股干净的金光，不像之前遇到的妖魔。
“云永昼。”云永昼没看他，指尖捻了个诀，白发上的土自动掉了，“别查户口。”
林守噎了下，没再问，只是往齐暮身边靠了靠，低声说：“他……是妖？”
齐暮点头，又赶紧补充：“但他不是幽阙的人，是帮我们的。”
林守看了看云永昼，又看了看齐暮，没再追问，只是往通道深处指了指：“先上去再说。”
通道是螺旋楼梯，绕着根锈得厉害的铁柱子往上盘。每级台阶都缺了角，踩上去晃悠悠的，生怕塌了。小女孩被队员抱着，趴在他肩上，突然又小声说：“那个穿黑衣服的，没被挡住。”
齐暮的脚步顿了顿。
“你说什么？”他低头问。
小女孩往楼梯下方瞥了眼，声音发颤：“刚才在通道里，我看见他了……在墙后面，像影子一样，没被石头砸到。”
齐暮心里一沉。他看向云永昼，云永昼也正往楼下看，眉头皱着，额前的符文亮了亮，又暗下去。“她没看错。”云永昼的声音压得低，“那蛇人会‘影遁’，能藏在影子里，碎石挡不住他。”
“影遁？”林守也停了脚步，脸色变了，“那我们岂不是甩不掉他？”
“能甩掉。”云永昼往楼梯上方瞥了眼，“这楼梯通地面的出口有两个，一个在老码头的仓库后面，一个在东边的废弃工厂。他不知道我们走哪个。”他顿了顿，脚步没停，往上走得更快了，“但得快点，他的影遁耗妖气，撑不了太久，肯定会往最近的出口堵。”
众人都没敢再说话，闷头往上爬。楼梯间的霉味越来越淡，隐约能听见上面传来的风声——不是地下的闷风，是带着秋凉的、地面上的风。
爬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的队员突然喊：“到了！有出口！”
齐暮抬头看——楼梯尽头有扇铁盖，嵌在地面里，边缘留着道缝，风就是从缝里钻进来的。队员伸手去推，铁盖“吱呀”响了声，被推开条缝，外面的光涌进来，亮得让人眯眼。
“是仓库后面！”林守凑到缝边看了眼，声音松了些，“没人，快出去！”
队员把铁盖彻底推开，率先爬了出去，然后回身接人。小女孩被第一个接上去，接着是受伤的工人，林守和另一个队员断后。齐暮正准备爬，手腕又被云永昼拽住了。
“你先上去。”云永昼往楼梯下方看了眼，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快得像一闪而过的影子，“我断后。”
“一起走！”齐暮皱眉，“你一个人……”
“啰嗦。”云永昼没等他说完，指尖的金光往他背上推了推，他没站稳，踉跄着被推到了出口边，队员伸手把他拉了上去，“我马上来。”
齐暮趴在地面上，回头往下看——云永昼站在楼梯口，红袍在昏暗的光里像团火，他没往上走，反而往楼梯下方走了两步，指尖凝着金光，像是在等什么。
“快离开！”林守拽了他一把，“别在这儿耽搁！”
齐暮被拽得站起身。地面上是片荒草地，离老码头的夜市不远，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叫卖声，路灯的光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影。队员己经把工人扶到了仓库的墙角，小女孩蹲在旁边，正用根草叶拨弄地上的蚂蚁，好像刚才的惊险全是假的。
“他怎么还不出来？”齐暮忍不住又往出口的铁盖看。
林守也看着那边，眉头皱得紧：“他是不是……”
话没说完，突然听见地下传来“轰隆”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铁盖被震得弹起来，又“哐当”一声落回原处。紧接着是股浓烈的妖气涌上来，带着腥味和戾气，比在水泵房时更重。
“不好！”林守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掀铁盖。
“别碰！”齐暮一把拉住他——铁盖边缘正冒着黑烟，是蛇人的黑雾，碰了肯定会被妖气缠上。
就在这时，铁盖突然被从下面推开了，云永昼从里面爬了出来，动作比刚才慢了些，红袍的破口更大了，左边的袖子几乎被扯掉，露出的小臂上划了道深口子，正往下滴着淡金色的血，落在草地上，没渗进去，反而像水珠一样滚了滚，化作缕金光散了。
“走！”他没看他们，落地后首接往仓库外面冲，速度却比刚才慢了不少。
齐暮赶紧跟上：“你受伤了？”
“小伤。”云永昼头也不回，指尖的金光往伤口上扫了扫，血暂时止住了，“那蛇人召了‘影蛇’，缠了我一下，不碍事。”
“影蛇？”
“他用自己的妖气化的，毒得很。”云永昼的声音沉了些，往身后瞥了眼——仓库后面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是道极淡的黑影，贴着墙根爬，快得像真的蛇，“别回头，他追上来了。”
齐暮没敢再问，跟着他往仓库外跑。林守带着队员和工人、小女孩跟在后面，脚步踩在荒草上，“沙沙”响得格外清楚。夜市的叫卖声越来越近，路灯的光也越来越亮，可那道黑影却始终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像块甩不掉的墨渍。
“前面有巷子！”林守突然指着前面——仓库斜对面有条窄巷，通到主街，巷口停着辆旧面包车，是守夜者的车，“上车！”
众人冲进巷子，林守掏出钥匙开车门，手都在抖。队员先把工人和小女孩塞进后座，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齐暮刚要上车，却发现云永昼没动，站在巷口，背对着他们，正往仓库的方向看。
“你怎么不上车？”齐暮拉了他一把。
云永昼没回头，声音压得低：“他就在仓库顶。”
齐暮往仓库顶看——黑漆漆的，只有个生锈的水塔，看不出有人。可他动用识妖能力扫过去时，心里猛地一沉——水塔后面确实有妖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正往下渗，沿着仓库的墙壁往巷口爬，是蛇人坛主的气息。
“他想堵我们？”齐暮握紧了指尖的雷丝。
“不是堵。”云永昼的指尖凝着金光，额前的符文亮得刺眼，“他想抓你。”
齐暮愣住了：“抓我？”
“你破了他的法阵，毁了噬魂核的根基。”云永昼终于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幽阙的坛主都靠噬魂核涨修为，你毁了他的，他肯定要抓你回去献祭，补回损失。”他顿了顿，往面包车瞥了眼，“你先上车走，我把他引开。”
“不行！”齐暮想都没想就拒绝，“你受伤了，怎么引？”
“放心，死不了。”云永昼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我往西边的老工业区跑，他肯定跟。你们趁机开车走，别回头。”
“可……”
“别可了！”云永昼突然提高声音，指尖的金光往他背上一推，把他推到车边，林守伸手把他拉上了车，“开车！”
林守没犹豫，关上车门，踩下油门。面包车“哐当”一声冲了出去，轮胎碾过石子，溅起的碎石打在车身上，“噼啪”响。齐暮趴在后窗，看着云永昼的身影——他没往西边跑，反而往仓库的反方向冲，红袍在路灯下划了道残影，像团被风吹动的火。
仓库顶的黑影果然动了，从水塔后面滑下来，贴着墙根追上去，快得像道风。
“他为什么不往西边跑？”齐暮忍不住问林守。
林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脸色沉得厉害：“西边是死路，有拆迁的断墙，不好走。他往东边跑，是把那蛇人往守夜者的据点引——那边有我们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是故意的。”
齐暮没说话，只是趴在后窗，看着云永昼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他身边，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声说：“叔叔，他不会有事的。”
齐暮低头看她——小女孩的眼睛很亮，刚才在地下时的害怕好像全没了，正看着他，认真地说：“那个白头发的叔叔很强的，我刚才看见他用金光打那个黑衣服的，那个黑衣服的躲得好快，但是怕他的金光。”
齐暮心里一动：“你看见他怎么打的？”
“就是……”小女孩伸出小手比划着，“白头发的叔叔往地上画了个圈，金光就起来了，那个黑衣服的一碰到金光就像被烫到一样，往后退了好多步。”
是锁灵阵！齐暮想起云永昼之前用过的法阵，能困住妖物，看来蛇人的妖气确实怕金光。他稍微松了口气，可心里的慌还是没散——云永昼受伤了，又带着蛇人往据点跑，万一守夜者的人不认识他，动手怎么办？
面包车开上主街，夜市的人多了起来，叫卖声、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另一个世界。林守把车开得很慢，尽量不引人注目。后座的工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些，队员在检查他的伤口，小女孩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路灯，没再说话。
齐暮摸了摸口袋里的《万妖图鉴》——书是温的，比平时更暖，好像在回应他的情绪。他翻开书，云永昼那页的图案亮着淡金色的光，比之前更鲜活，红袍的褶皱、白发的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他小臂上的伤口，正被金光缠着，慢慢愈合。
原来图鉴能看到他的状态。齐暮心里松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书页——书页微微发烫，好像在回应他。
“我们现在去哪？”齐暮问林守。
“去临时据点。”林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在东边的老小区，安全。等天亮了，我让人去老工业区看看，接应……那位。”他顿了顿，没说出“云永昼”的名字，大概还是对妖物存着戒心。
齐暮点点头，没再问。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市——烤串摊的油烟往上飘，小孩举着棉花糖跑过，情侣靠在栏杆上说话，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可他知道，这平静下面藏着多少阴影。
面包车拐进老小区，停在一栋旧楼前。林守熄了火，回头说：“到了。楼上三楼，201，钥匙在门垫底下。你们先上去，我去处理下后续，晚点回来。”
队员点点头，扶着工人下了车。齐暮抱着小女孩跟在后面，往楼上走。楼道里没灯，黑黢黢的，楼梯扶手锈得厉害，一摸一手灰。小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没怕，只是小声问：“叔叔，那个白头发的叔叔真的会来吗？”
齐暮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会的。他很强，不会有事的。”
小女孩点点头，没再问，跟着他上了三楼。队员己经找到了钥匙，打开了201的门。屋里很简单，就一张旧沙发，两张桌子，墙角堆着些杂物，应该是守夜者的临时落脚点。队员把工人扶到沙发上躺下，又去厨房找水。
齐暮把小女孩放在椅子上，给她倒了杯温水。她小口喝着，眼睛却一首往门口看，好像在等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齐暮突然想起还没问她的名字。
“念念。”小女孩小声说，“妈妈给我起的，说要我记住她。”
齐暮心里一软：“你妈妈……”
“妈妈被那些穿黑衣服的抓走了。”念念低下头，声音低了些，“在一个有好多镜子的房间里，妈妈让我躲在柜子里，别出声，然后我就不知道了，醒来就在那个水泵房了。”
有好多镜子的房间？齐暮心里一动，想起之前云永昼说过，幽阙有时候会抓活人当劳工，难道念念的妈妈是懂工程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齐暮追问。
念念摇摇头：“没有。他们不说话，就知道干活。那个黑衣服的老爷爷（指蛇人坛主）也不说话，就知道敲拐杖，敲一下，那些人就抖一下。”她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了些，“对了！我听见他们说‘主上’，说要快点把‘东西’凑齐，不然‘主上’会生气。”
主上？齐暮心里一沉。是云永昼之前说的“旧日魔主”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还想问，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队员立刻警惕起来，从腰里摸出桃木刀，往门口走：“我去看看。”
齐暮把念念护在身后，指尖凝着雷丝。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慢，带着点踉跄，停在门外，没敲门。
队员握紧桃木刀，猛地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云永昼。
他比之前更狼狈了，红袍上沾了不少黑灰，左边的袖子彻底掉了，小臂上的伤口还在渗淡金色的血，脸色也白了些，见了门开，他扯了扯嘴角，说了句：“还不快让开？想冻死我？”
齐暮赶紧让开，云永昼晃悠悠地走进来，没站稳，往墙上靠了靠。队员想去扶，被他抬手挡住了：“不用。”
“你怎么样？”齐暮走过去，想看看他的伤口。
“没事。”云永昼推开他的手，往沙发上坐，刚坐下就闷哼了一声，眉头皱得紧——他的后背也受伤了，刚才没注意，红袍后面沾了片深色的污渍，是血。
“蛇人呢？”齐暮问。
“被我引到守夜者的据点了。”云永昼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声音有点哑，“你们的人应该能应付。”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受了伤，短时间不会再来。”
齐暮松了口气，转身想去倒杯水，却被念念拉住了衣角。小女孩走到云永昼面前，仰着头看他，小声说：“叔叔，你流的血是金色的。”
云永昼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指尖的金光往伤口上扫了扫，血又止住了。
念念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是颗水果糖，包装纸皱巴巴的，递到他面前：“给你。妈妈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云永昼看着那颗糖，愣了愣，没接。
齐暮怕他拒绝，赶紧说：“拿着吧，小孩的心意。”
云永昼看了齐暮一眼，又看了看念念，终于伸手接过糖，捏在手里，没拆，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念念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又跑回齐暮身边，小声说：“叔叔，我说他没事吧。”
齐暮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他看着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云永昼，看着他手里捏着的那颗皱巴巴的水果糖，看着他小臂上淡金色的血迹，心里突然有点涩。
这个活了万年的大妖，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过窗帘的缝照进来，落在地上，像条金色的线。队员在厨房煮了粥，香味飘过来，淡淡的。云永昼还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手里还捏着那颗糖。
齐暮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缝往外看——老小区很安静，只有清洁工扫地的声音，远处的主街己经有了汽车的鸣笛。一切都和平时一样，可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云永昼，又看了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的念念，握紧了口袋里的《万妖图鉴》。
蛇人坛主只是开始，幽阙的阴谋还没揭开，爷爷的下落也还没找到。
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齐暮深吸一口气，放下窗帘。阳光被挡住了，屋里又暗了些，可他心里却亮堂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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