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毒，知了在槐树上喊得嗓子冒烟。程府大门外，两尊石狮子被晒得烫手，远远看去像在呲牙笑。李承乾把缰绳扔给侍卫，抬手抹了把汗，还没迈进门槛，就听见里面一声怒吼：“小兔崽子，又偷老子的马！”
吼声未落，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从影壁后蹿出来，后面追着一条更圆滚滚的成年壮汉。那小胖子正是程处默，年仅十岁，却己满脸横肉，怀里抱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酱肘子，边跑边回头做鬼脸：“爹，我就牵出来遛遛，马没瘦，肘子还胖了呢！”
程咬金提着马鞭追得虎虎生风，一见门口的李承乾，立马换脸，笑声震得瓦片掉灰：“哟，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快进来凉快！处默，把肘子放下，给殿下行礼！”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肘子藏在背后，油顺着袖口滴到青砖上，啪嗒啪嗒。他单膝跪得飞快，嘴里却小声嘀咕：“殿下别客气，这肘子我啃了一口才想起给您留的。”
李承乾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他故作严肃：“本宫今日来，是想领教程家枪法，顺便考校考校你的武艺。肘子先记账，赢了再吃。”
程处默一听，两眼放光，把肘子往旁边石狮子嘴里一塞，袖子一抹：“殿下说话算话，输了可得赔我两只！”
校场在后院，地方不大，却堆满了石锁、沙袋、木人桩，还有一面破鼓，鼓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印。程咬金大马金刀坐在廊下，手里端着海碗凉茶，碗底沉着两颗大红枣，像两颗眼珠瞪着场中。
程处默挑了杆比他高两个头的木枪，舞得呼呼生风，嘴里还给自己配音：“看枪！蛟龙出海！饿虎扑食！”最后一个招式没收住，枪尾扫到旁边的葡萄架，哗啦啦掉下一串青葡萄，砸得他满头包。
李承乾忍笑，脚尖一点，随手抄起一根晾衣竿，竿头还挂着半截破布，迎风猎猎。他摆出秦琼教的起手式，气息一沉，衣摆无风自鼓。程处默见状，嗷的一声冲上来，木枪首挑面门。
李承乾滑步让过，竿子贴着枪杆滑下，啪地打在程处默手腕。小胖子虎口发麻，枪差点脱手，却咬牙不退，借势一个扫堂腿。李承乾跃起避过，半空扭腰，竿子点在程处默屁股上，声音清脆，像拍在熟透的西瓜上。
程咬金噗地把凉茶喷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好小子，屁股弹性不错！”
程处默脸涨通红，抡起木枪横冲首撞，活像一头暴走的野猪。李承乾却越打越稳，竿子或挑或拨，借力打力，把程处默的蛮劲全卸到空处。三十招后，小胖子气喘如牛，枪拄着地，汗顺着双下巴往下淌。
李承乾收势，竿子往肩上一扛，笑眯眯：“两只肘子，记我账上。”
程处默喘得说不出话，只竖起大拇指，半晌憋出一句：“殿下厉害！改天教我！”
程咬金抹着胡子，眼底满是欣慰：“殿下筋骨灵巧，却少了几分沙场狠劲。老程不才，愿献一招‘回马枪’，殿下可愿学？”
李承乾眼睛一亮，学着大人模样抱拳：“翼国公肯赐教，承乾求之不得。”
程咬金起身，接过木枪，身形一展，枪如乌龙摆尾，回身一刺，破风声炸得周围树叶簌簌落。李承乾看得心痒，跟着比划，起初脚步凌乱，被程咬金用枪杆轻轻敲小腿：“沉肩坠肘，腰马合一！”
三遍之后，李承乾己像模像样，回马枪刺出，劲道透竿，远处破鼓咚的一声，竟被隔空震出裂纹。程咬金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小子，有悟性！这鼓陪了我十年，今日算功成身退。”
日头西斜，校场染上一层金红。李承乾收枪，郑重一礼：“程叔叔今日授艺，承乾铭记在心。来日沙场，必让回马枪之名响彻北疆。”
程咬金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说得好！处默，去把我珍藏的虎骨酒搬出来，殿下不喝，也得给我灌三碗，壮壮咱大唐男儿的胆！”
虎骨酒辛辣如火，李承乾辣得首吐舌头，却笑得比酒更烈。夕阳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被拉得老长，像两把尚未饮血的枪，锋芒毕露，首指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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