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长安的夜像被墨汁浸透，只剩几盏宫灯在风里晃悠。长孙无忌披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袍，踩着猫一样的步子穿过掖庭，心里却在打鼓。他怀里揣着两卷《春秋左氏传》，一本是给外甥李泰的睡前故事，一本是给皇帝妹夫的“醒酒汤”。
甘露殿灯火未熄，李世民正倚在榻上揉眉心，案上摆着三样东西：一份边关急报、一杯凉透的醒酒茶、还有一只被捏扁的鎏金酒杯。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辅机，再晚来一步，朕就要被这群御史烦死了。”
长孙无忌笑得像只老狐狸：“臣来送药。”他把《春秋》往案上一放，指尖恰好压住“郑伯克段于鄢”那一页。李世民挑眉，懂了七分，挥手让内侍退下。
殿门一关，长孙无忌立刻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陛下，今日朝堂吵得跟西市卖羊肉似的，臣耳朵到现在还嗡嗡响。太子殿下那句不灭突厥誓不为人，可把文官们吓得不轻。”
李世民冷笑：“他们怕的不是突厥，是太子手里的刀。”
无忌顺势坐下，压低声音：“臣倒有个折中的法子。青雀近来迷上《春秋》，读到废寝忘食，连梦里都在背‘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如让他也入东宫，一来学点弓马，省得被说成书呆子，二来嘛……”他故意拖长音，“兄弟同校，互相砥砺，总比兄弟阋墙强。”
皇帝没说话，指尖在“克段”两个字上。长孙无忌再接再厉：“再者，青雀性子温和，正好给太子磨磨火气。臣听说太子最近迷上画人体图，再不管教，将来怕不是要给活人开膛。”
李世民终于笑出声：“你倒会编排。”他起身踱了两步，忽然回头，“让青雀去可以，但有一条——不许搞小动作。朕的儿子，要斗就斗在明处。”
无忌立刻肃容：“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心里却想：小动作不搞，大动作还是要的。
与此同时，东宫偏殿。李泰正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摊着一张“地形图”，其实是他用饴糖在案几上粘出来的，甜腻腻的香气飘得满屋都是。他一边舔手指，一边问身边的长孙家小厮：“阿兄今日真的把刘洎气得胡子翘？”
小厮拼命点头：“听说刘大人回府后摔了三只茶盏，骂了半个时辰的‘竖子’。”
李泰眯起眼，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耗子：“那就更得去了。阿兄负责打人，我负责递糖，分工明确。”
次日清晨，李泰穿着量身定做的小号软甲，蹦蹦跳跳去给父母请安。长孙皇后看见小儿子腰间挂的玉佩换成了木牌子，上面刻着“仁”字，顿时眼眶发热：“我儿懂事了。”
李世民看着眼前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大的那个眼里燃着火，小的那个笑得一脸纯良，忽然想起自己当年跟建成元吉斗鸡走狗的日子。他揉了揉太阳穴：“去吧，别把自己玩进去。”
就这样，魏王李泰正式成为少年军校的插班生。开学典礼上，李承乾面无表情地宣布校规第一条：“禁止在训练场吃糖。”李泰乖巧点头，转身就把一罐麦芽糖塞进程处默手里：“帮我藏好，晚上分你一半。”
当晚，长孙无忌在府里收到密信：魏王殿下与程家小子密谋半夜加餐。他捋着胡子笑出声：“这才是我长孙家的种。”
而远在终南山的孙思邈，此时正对着月光晒药材，忽然打了个喷嚏。老神仙揉揉鼻子，自言自语：“长安的风，开始往东边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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