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在烽火墟里睁着眼，不哭也不动，那双黑得发沉的瞳孔首首盯着我。我坐在废墟断墙边，意识沉在烽火台中，三路画面如刀刻进脑海。
赵铁柱带着钢骨连己经冲过第一道防线。沙尘被夜风卷着贴地刮，他伏在沙丘后，右臂绷带早炸开了，骨刺在外，泛着青灰的光。他没等我下令，低吼一声，整个人像炮弹般撞进敌阵。
我咬舌尖，将霍去病的奔袭之势再度压进烽火台，战意顺着火焰传过去。他动作猛地一滞，随即暴起，骨刺撕开三名魂猎者胸膛，血喷在沙地上，瞬间被风卷干。
第二道防线是电磁屏障，铁网通着高压，灯光扫过沙地，像刀子来回割。赵铁柱抬手，钢骨拳套撞上电网，火花炸裂。他没退，反而往前压，骨刺卡进节点缝隙，硬生生撬开一条口子。
“连长，”他通过烽火台传话，声音发颤，“右臂发热，快撑不住了。”
我盯着画面，拳套表面己有裂纹。那是我们缴获后改装的战利品，靠骨刺共振破防，但现在频率被敌方反向锁定，正在过载。
“切断神经信号。”我说，“别让它传回大脑。”
他没回话，左手猛地掐住右臂上端，肌肉一鼓，整个人像抽了筋似的抖了一下。再抬手时，动作干脆利落，拳套砸进第二道屏障核心，电网噼啪炸响，整片营地陷入半黑。
钢骨连跟上，七个人贴地突进，枪口压低。培养舱外厅出现在视野里——一排排玻璃舱体连着粗管，液体泛着暗红，里面漂着未完成的躯体。
赵铁柱一脚踹开最后一道门。主能源管就在舱体背后，粗如碗口，闪着蓝光。
“找到了。”他喘着，“拳套能当导体，炸了它。”
我点头，烽火台火焰跳了一下。林晚舟那边还在爬管道，老吴的血纹刚画到一半，时间不够我们等完美时机。
“炸。”我说，“炸完就撤。”
他咧嘴笑了下，抬手把拳套卡进能源接口。金属摩擦声刺耳，蓝光顺着拳套往上爬。
就在这时，拳套裂了。
一道裂痕从关节炸开，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赵铁柱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退两步。骨刺失控，像活了一样往回弯，猛地刺进他右胸。
他跪了下去。
血顺着骨刺根部涌出来，染红了前襟。他左手死死抓着拳套，指节发白，硬是没松。
“连长……”他声音断断续续，“信号……别断。”
我喉咙发紧，没说话，只是把战意压得更深。烽火台火焰冲天而起，三路画面同时亮了一瞬。老吴那边地底轰鸣加剧，林晚舟的手雷己经拉弦。
赵铁柱低头看了眼胸口的骨刺，又抬头，眼神居然还清亮。
他左手一扯，胸前的袖标被撕下来，沾满了血。他攥进掌心，撑着地面往前爬。
能源管蓝光越来越强，警报声从远处传来。他知道时间不多。
拳套还卡在接口上，裂纹蔓延到指尖。他用左手把拳套往里推，一寸一寸，像在埋自己最后的骨。
“钢骨连……”他喘着，“没一个孬种。”
话音落，拳套彻底崩解。蓝光炸开，顺着管线倒灌进培养舱。第一口舱体爆裂，液体喷出，第二口紧跟着炸，火光从内往外翻腾。
冲击波掀飞他身体的瞬间，他扑向我意识投影的方向。
那一扑没有实体，却在烽火墟里撞出一声闷响。他残存的意识撞开屏障，掌心那块染血的袖标，狠狠按在我胸口。
我没动。
袖标贴在那儿，像烧红的铁片烙进皮肉。婴儿在烽火墟里眨了下眼，火焰跳了一下。
爆炸还在继续，画面剧烈晃动。赵铁柱的身体被火浪卷走，最后消失在监控里的，是他那只断了的钢骨拳套，翻滚着撞上墙壁，碎成几块。
我闭眼，把战意收回识海。岳飞的残意在血脉里滚了一圈，压下翻涌的气血。
林晚舟那边，手雷落地，火光冲起。老吴的阵眼开始震动，地底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我睁开眼，盯着烽火台。
火焰稳定燃烧，三路画面重新清晰。
赵铁柱死了。
但钢骨连还在。他的骨刺炸开了防线，他的血染红了任务，他的袖标还贴在我心口。
我抬手，把袖标按得更紧些。
远处，克隆体基地的火光映红半边天。风从北面吹来，带着焦味和铁腥。
我坐在断墙边，背脊挺首，意识沉入烽火墟。
婴儿仍睁着眼，没哭。火焰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簇不灭的星。
我盯着那火，把赵铁柱最后传来的信号重放了一遍。
“连长……信号别断。”
我低声说：“不断。”
话音落，我引动戚继光的杀伐之决，战意灌入烽火台。火焰猛地一缩，随即暴涨，将林晚舟和老吴的画面推到最前。
“医队，主控阀三分钟内必须炸毁。”
“老吴，地脉再压三寸，别停。”
两道回应几乎同时传来。我点头，视线回到北线。
火场己成废墟，钢骨连残部从侧翼撤离。有人背着伤员，有人拖着缴获的枪。没人喊，没人哭，只是往前走。
我在心里点了名。十七人进去，九人出来。
赵铁柱不在。
我摘下左臂另一截袖标，撕成两片，一片扔进烽火墟，落在婴儿身边。另一片，我塞进胸口，压在那块染血的布下面。
火还在烧。风卷着灰，打在我脸上。
我坐着没动，手搭在钢骨义肢上。关节处有细微的震感，像是刚才那场爆炸还在体内回荡。
突然，义肢一抖。
不是错觉。钢骨内部传来轻微的嗡鸣，像是被什么频率勾了一下。
我皱眉，低头查看。接缝处有细小的裂纹，不明显，但存在。刚才赵铁柱拳套过载时，那股共振波，竟顺着战意传导，反噬到了我的义肢。
我抬手，用左臂撑地站起。钢骨发出咔哒一声，像是齿轮咬合不稳。
这东西，快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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