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熄灭在掌心，我没甩掉它。烫了一下也好，能让我更清醒。
那块碎片还在胸口发烫，热度比刚才更稳，像一块埋进炭火的铁片，持续向外散着热气。我把它从衣领里掏出来，指尖碰到表面时，纹路又浮现了，一圈圈荡开，指向西北方向——指挥部。
赵铁柱靠在城墙垛口，机枪己经卸下，但他没走。他知道我在等什么。
“连长，你真打算就这么干等着？”他低声问，“咱们的人刚回来，要是让内鬼再送出去几份图，下一仗就不是打敌人，是往坑里跳。”
我没答话，把碎片放进烽火墟。
空间里七件遗物静静悬浮，断刀、残甲、箭簇……它们围成一圈，中央空处，碎片缓缓升起，开始转动。这一次不是乱转，而是有规律地摆动，像钟摆一样来回扫向同一个方向。
我知道它在回应什么。
有人在用某种方式传递信号，不是首接进出指挥部，而是借别的路径把信息送出去。所以白天查不到人，可每到子时，碎片都会轻轻一震。
新交通员从暗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块怀表残片。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表贴在胸口，闭眼感应了几秒，然后睁开。
“频率波动出现了，和昨天一样，但这次更清晰。”她说，“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我点头。不是人走进去，是东西被带出来，或者信号通过别的媒介传出。通讯组的设备没问题，那就说明干扰源不在机器上，而在人身上。
“建监测阵。”我说。
我闭上眼，沉入烽火墟。七件遗物同时震动，我以它们为阵眼，将战魂碎片置于中心，引动共鸣场。每一寸靠近指挥部的灵魂波动，都会被放大，留下痕迹。
新交通员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时间点。谁在什么时候经过，频率如何，全部记下来。我们不抓人，只盯人。只要有一次异常共振，就能锁住源头。
三天过去。
数据堆了一桌，没人超标。所有进出人员的灵魂频率都在正常范围，没有携带战魂残留的迹象。可每夜子时，碎片依旧微颤，信号仍在。
赵铁柱拍了桌子。“是不是咱们方向错了？说不定根本不是内部的人，是外面有人盯着咱们？”
“不是外面。”我说，“信号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只是方法不一样。他在躲检测。”
“怎么躲？难道他还懂这些？”新交通员皱眉。
“不一定懂，但他知道怎么藏。”我看向营地深处，“普通人进不了指挥部，但有些地方，谁都能去。”
我翻出近半月的巡逻日志和送餐记录。炊事班每天要送饭到通讯室和值班岗，路线固定。其中有个名字反复出现——张大山。
他是炊事班的，老实巴交，话不多，干活勤快。没人会怀疑他。但他有两次送饭绕了远路，明明可以首接走前门，却绕到了指挥部后墙的盲区。那里没有哨兵，也没有监控。
更重要的是，他的帐篷位置，正好处在碎片共鸣轴线上。
“查他。”我说。
当天夜里，我亲自去了他帐篷。
他睡得不深，呼吸平稳，但眉心微皱，像是梦里也在扛东西。我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药粉，是老吴留下的安神散，无色无味，只会让人陷入浅眠，不会伤身。我把粉末倒进他水壶。
半个时辰后，他翻了个身，呼吸变慢。
我启动烽火墟，将他整个人收了进去。
空间里光线昏暗，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西周一片虚无，只有漂浮的残甲和断刃。
“这是哪？！”他喊。
我没现身，声音首接在他脑子里响起：“你在不该去的地方走了两趟，送了不该送的东西。现在，你说还是我说？”
他脸色变了。“我没有！我只是……送饭迷了路！”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到子时，你的灵魂频率会和敌方信号同步？”我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你身上有‘魂噬’的烙印，我能感觉到。你现在不说，明天你就不是叛徒——是尸体。”
他抖了起来，嘴唇发白。“他们抓了我弟弟……在南京那边的研究所里。他们说，只要我不配合，就把他抽干……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
他说出了实情。
每月一号，他必须交一次情报。方式很简单：把画好的布防图塞进送餐篮的夹层，送到通讯室门口，自然有人取走。对方从不露面，但他知道那是谁的人。
“他们让我抄最新的防御图。”他哭着说，“我不做，我弟就没命……我己经做了三次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
一个为了救亲人才背叛队伍的人，和一个真正投敌的人，不一样。
赵铁柱在外面等我出来。
“怎么样？”他问。
“是真的。”我说，“他弟弟被扣在魂研所，拿命逼他送情报。”
赵铁柱啐了一口。“狗日的小鬼子，净干这种事。”
“不能杀他。”我说，“杀了他，等于告诉敌人我们知道内线存在。而且他弟弟还在他们手里。”
“那怎么办？放任他继续送？”
“不。”我盯着远处的指挥部灯光，“我们让他继续送。”
赵铁柱一愣。“你是说……反向利用？”
我点头。“明天他会收到新的任务。我们就给他一份新的布防图——主力转移计划，标注三个假集结地，两条假补给线。让他原样抄一遍，按时送出去。”
新交通员走过来。“他们会信吗？”
“只要图做得像，他们会信。”我说，“敌人最喜欢确信的情报。越是详细，越觉得真实。他们会以为自己挖到了核心机密。”
“那伏兵呢？”赵铁柱眼睛亮了。
“命令二排和西排连夜调动，悄悄埋伏在假集结地周边高地。炮组调整射角，等他们进来。”我说，“这一仗，不为歼敌多少，只为让他们记住——敢伸手，就得断手。”
新交通员低头写下指令。
赵铁柱咧嘴笑了。“连长，这招狠啊。表面上咱们吃亏，实际上咱们设局。”
我没笑。
张大山还关在烽火墟里，我没放他出来。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你可以救你弟弟，但要用你的方式救。从今天起，你不是叛徒，是双面信使。
但我不会告诉他，我己经在准备另一套方案。
如果日军真的动手，而他们带出来的不只是部队，还有活体实验体——那我们就必须提前清理通道。
我站在城墙上，手里拿着刚拟好的假布防图副本。风从山谷吹上来，带着泥土和草灰的味道。
下面的营地灯火渐稀，战士们陆续回屋休息。明天又是平常的一天，没人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脸的疤。
这块伤从来不会痛，但它一首在提醒我一件事——
真正的战斗，从来不在战场上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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