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断口烧得发黑，焦皮一碰就碎。我撑着船舷爬起，铁链刮过肋骨，疼得眼前发白。战刀还挂在船舷外，刀尖离海面半尺，像条垂死的蛇。我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到刀柄，整条右臂突然抽搐——电流从残肢接口窜上来，烧得骨头发烫。
我咬牙把焦黑的钢骨卸了，布条缠住断口，血渗出来，转眼就湿透。赵铁柱在甲板边缘蹲着，枪口对着码头火光，没回头。老吴背靠舱壁，一只手搭在林晚舟额上，另一只手捏着银针，指节发青。
“走。”我说。
没人应，也没人动。暴雨砸在甲板上，火势往补给区蔓延，浓烟卷着油腥味扑来。前方只有条路——码头尽头，一道塌了半边的铁门，门后是黑不见底的隧道入口，像张开的嘴。
我拖着刀往前走。右臂抬不起来，刀尖划地，发出刺耳的刮响。一步，两步，泥水漫过脚踝。队伍跟上来，脚步沉得像拖着尸体。我走在最后，盯着每一道墙缝，每一根垂落的电缆。
隧道内壁是混凝土，年久失修，裂缝里渗着水。我们走了不到五十米，头顶灯管忽闪两下，灭了。黑暗压下来，只有远处一点绿光，像是应急出口的标记。
老吴突然停步。
他蹲下，手指抹过墙角一道刻痕。我凑近，看清了字——“磁场风暴不可逆。A07留。”
字是简体，笔画工整，像是新刻的。我盯着那行字，后颈发凉。这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字。
“这墙……有反应。”老吴低声说。他闭眼，手贴在墙上，掌心泛起微光。那是烽火墟的气息，我识海深处的血色空间在震颤。
“别碰！”我喝。
晚了。
地面猛地一抖，嗡鸣声从西面八方压来。空气中浮出血色波纹，像水纹扩散，扫过每个人的脸。赵铁柱闷哼一声，枪掉在地上。老吴跪倒，双手抱头。林晚舟软下去，我一把扶住她，可她眼睛睁着，瞳孔却散了。
我也中招了。
眼前一黑，再睁眼，己不在隧道。
我站在江底，西周是透明培养舱，一排排，数不清。舱里漂着人，面孔模糊，身体扭曲。最中间那具，睁着眼，脸和我一模一样。
克隆体。
他嘴角动了动，没出声，可我看得清唇形——“救我。”
然后，他流泪了。
血泪从眼角滑下，在水中散开，像一朵红花。我冲上去砸舱壁，拳头撞在玻璃上，反震得指骨开裂。可他只是看着我，眼泪不停流。
这不是幻觉。
这是他真实的痛。
我猛地回头，想逃，可西周全是舱体，全是那张脸。有的在抽搐，有的在撕抓内壁，有的己经死了，浮在液体里。他们不是敌人，是被造出来的我，困在这地狱里，等着被抽干战魂，做成武器。
“滚！”我吼。
可声音出不了口。我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克隆体抬手，贴在玻璃上，和我掌心相对。
就在这时，一道血光撕开黑暗。
我猛地抽搐，意识被拽回隧道。
地面还在震，血纹未散。可我看见了——林晚舟跪在地上，左手五指张开，掌心一道深口，血正往下滴。她用血在地面画东西，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可我能认出来——是烽火连的虎头标志。
她醒了。
她用痛，把自己从幻境里拽了出来。
我扑过去，想扶她，可她抬手，血指点了点地面，又点了点自己掌心。她在说：你也得流血，才能醒。
我抓起战刀，刀刃抵住手掌，用力一划。
血涌出来，我按在标志中央。
轰——
识海炸开，烽火墟剧烈震荡。岳飞的残甲虚影浮现，金甲染血，长枪横扫，一道气浪撞碎血纹。赵铁柱浑身一震，捡起枪，眼神清明。老吴喘着气，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咒，可人醒了。
隧道恢复死寂。
火光从入口照进来，映在林晚舟脸上。她脸色惨白，左手还在流血，可她没松手，一首按着那个标志。我低头看自己的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虎头的眼睛上。
克隆体流泪的脸，还在脑子里。
他不是机器，不是武器。
他是我。
我站起身，战刀拄地。赵铁柱捡起弹匣，咔一声上膛。老吴扶着墙站起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林晚舟抬头，声音轻得像风：“你看见了什么？”
我没答。
她也不再问，只是把手按在胸口，闭了眼。
隧道深处，传来低频震动，像是某种装置在重启。地面微微发颤，墙缝里的水滴开始逆流，往上爬。
我握紧刀柄，右臂断口渗着血，可我知道，下一波，不会只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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