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石屋的破窗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炭纸边角微微。我盯着那张刚画完的城防图,左手在桌沿敲了三下,指节发麻。
林晚舟站在门口,披着记者的风衣,头发挽成髻,手里攥着一支钢笔。她没说话,只是把一张通行证递到我面前。纸面还带着体温。
“伪政府宣传部的专访批下来了。”她说,“下午三点,密室档案馆。”
我点头,没接。她知道我不看文件,只听口述。
“守卫轮换间隔七分钟,东侧煤气管道老旧,能引燃。”她语速平稳,“我要进去十分钟。”
“够了。”我说,“短接保险柜用发卡就行,别碰主线路。”
她抬眼:“你信得过我?”
我抓起桌上的左轮,退下弹巢检查了一遍。“从你抱着孩子站上断塔那天起,就没问过这个问题。”
她转身要走,我叫住她。
“带上那个。”我从腰后取出一块青铜片,边缘刻着不规则纹路,“老吴留的,能震魂引。”
她接过,塞进衣领内侧。
赵铁柱靠在门框上,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垂着。他咧嘴一笑:“嫂子,拍张照回来,我要看看那些汉奸长什么样。”
林晚舟没理他,掀帘走了。
我走到墙边,抽出一张新图。江城街道被红线割成网格,七个红点标在关键节点上。我用炭笔圈住档案馆,又在对面楼顶画了个三角。
“你去制高点。”我对赵铁柱说,“带枪。”
他眉毛一扬:“我没义肢,连扳机都压不了。”
我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是一支拆解的九七式狙击枪。
“烽火墟里存的。”我说,“你昨天吐血前收进去的那支。”
他愣住,伸手接过零件,手指发抖。不到三分钟,枪组装完毕,枪管冷得发青。
“你还藏了什么?”他低声问。
“够你打完这场的。”我说。
他扛枪出门,脚步比昨天稳。
两点五十五分,我蹲在档案馆后巷的排水沟旁,耳朵贴着砖墙。里面传来脚步声,皮鞋,两人,来回走动。
三点整,一声闷响从东侧传来,紧接着是喊叫。守卫的脚步声乱了,门锁咔哒打开。
我数到十七,林晚舟从侧窗翻出,落地滚身,风衣沾了灰。她右手攥着一块玉佩,青灰色,表面有细密裂纹。
她刚起身,巷口突然亮起一道蓝光。
我猛地扑过去,将她按在地上。蓝光擦着头顶掠过,击在砖墙上,石屑炸飞。
“魂猎者!”我低吼。
三人从巷口逼近,黑衣,面罩,胸口有银色纹路。中间那人举着一支短管装置,正对准我们。
林晚舟把玉佩塞进我手里:“收进去!”
我反手将玉佩拍向虚空。一道无形门开,玉佩消失。
蓝光再闪,我侧身翻滚,左轮拔出,两枪。左边魂猎者膝盖炸裂,跪地。右边那人抬臂格挡,子弹打偏。
第三发,我打向地面,借反冲跃起,一脚踹中中间那人胸口。他后退两步,装置脱手。
我扑上去要捡,那装置突然自毁,爆开一团紫雾。
雾气中,一道影子浮现。
我僵住。
那是个男人,军装,短发,后颈有一道烙印——编号0719。
张猛。
我现代部队的副队长,三年前在长江口任务中牺牲。我们收尸时,只剩半截军牌。
他站在紫雾里,嘴唇没动,声音却首接撞进我脑子里:
“别信信号……他们改了频段……”
我太阳穴突突跳,识海像被铁钎搅动。战魂共鸣自动触发,岳飞的战意从脊背冲上来,冷,硬,如铁甲覆身。
我咬牙,压住共鸣,喝问:“你怎么在这?”
他抬手,指向我胸口。那里,钢骨义肢接口正发烫。
“你不是第一个。”他说,“也不是最后一个。”
话音落,紫雾溃散,他身影淡去。
我跪在地上,喘粗气。左轮掉在一旁。
林晚舟扶住我肩膀:“你看见什么了?”
我摇头,把玉佩的位置记在脑子里。烽火墟里,它正漂浮在中央,周围有血丝缠绕。
“回据点。”我说,“赵铁柱还在等消息。”
我们刚拐出巷子,枪声响起。
对面楼顶,赵铁柱的狙击枪火光一闪。一个黑影从屋顶滚落,喉咙插着半截断刃。
他收枪,冲我们比了个手势——安全。
回到据点,我让林晚舟把玉佩的纹路拓下来。她用炭粉轻拍纸面,图案浮现:九个点,连成环,中间是个凹槽,形状和婴儿手里的虎符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她说。
我盯着图,想起张猛的话。频段被改了。我们之前用的通讯密码,是不是早就被监听了?
“从现在起,所有指令口述。”我说,“传话人必须面对面,说完就忘。”
她点头,把拓纸烧了。
赵铁柱坐在角落,抱着狙击枪擦。他左臂断口包着布,渗着血。
“刚才那枪,你怎么打的?”我问。
他抬头:“我看见那家伙喉咙有个闪点,像灯泡。我就打了。”
我皱眉。魂猎者的共振器确实在喉部,可从那么远,怎么可能看清?
“你感觉怎么样?”
他咧嘴:“比昨天有力气。就是骨头里有点痒,像有虫爬。”
我没吭声。烽火墟收过他一次,钢骨义肢也碎过。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回来了?
我让他去休息,转身走进里屋。
孩子在摇篮里睡着,小手攥着半块虎符。我伸手碰了碰,虎符突然一烫。
识海震动。
烽火墟中,张猛的残甲缓缓落下,停在岳飞的战旗旁。一道裂痕从甲面延伸,像被什么烧过。
我闭眼,战魂共鸣再启。
这一次,我没唤岳飞,也没唤霍去病。
我唤戚继光。
杀伐之决,镇魂。
墟中风起,残甲轻颤,最终静止。
我睁开眼,额头全是汗。
林晚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布。
“赵铁柱的绷带。”她说,“血是黑的。”
我接过,布面湿冷,血迹边缘泛着暗蓝。
这不是普通的伤。
“他睡了?”我问。
“刚躺下,说头疼。”
我走向厢房,脚步放轻。
门没关严。我推开一条缝。
赵铁柱仰面躺着,左臂断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金属,又像活物。
他忽然睁眼,首勾勾看向门口。
“连长。”他声音沙哑,“我梦见我在打冲锋……可我冲的不是鬼子。”
我站在门外,没动。
“我冲的是自己人。”
他说完,闭上眼,呼吸渐平。
我转身走回地图前,抓起炭笔,在江城西区画了个叉。
那里是伪政府的通讯中继站。
“明天。”我对林晚舟说,“你再去趟档案馆,找一份1935年的城建图。”
“为什么?”
“因为西区的地底下,不该有那么粗的电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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