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的断口在灯下泛着青灰，皮肉边缘像是被火燎过，又像锈蚀的铁皮。我蹲在床边，左手按住他左臂残端，钢骨义肢的接口贴上去，一股熟悉的灼热顺着金属传导进来。
这不是伤。
是活的。
我闭眼，识海震动，烽火墟开启一线。血色空间里，老吴留下的古卷无风自动，一页泛黄的图谱浮现——“骨引术：战魂残片入体，蚀骨生刺，主杀伐，亦乱神志。”
我睁眼，指尖压进赵铁柱的断口。他没醒，但肌肉猛地一抽，皮肤下有东西顶着筋膜滑动，像一根铁针在骨头缝里来回穿刺。
“林晚舟。”我低声道。
她从外屋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刚换下的绷带。布面黑得发亮，边缘泛蓝，像是浸过油的煤渣。
“血还是这样？”
她点头：“换了三次，都一样。他睡着时会咬牙，整条右腿都在抖。”
我掀开他衣领，后颈处一道淡红纹路，像烧过的电路板。这不是外伤，是烙印。和张猛后颈上的编号纹路，同源。
“他进过烽火墟几次？”
“西次。”她声音压低，“你救他那次，他断气三分钟。后来两次是重伤，最后一次……是你让他把狙击枪收进去。”
我懂了。
烽火墟不是保险箱。它是战场残魂的坟场，也是异种能量的熔炉。赵铁柱的命是我一次次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可每一次拉他进来，都有东西跟着他钻了进去。
战魂残片，认他做了宿主。
我起身，走到桌边。桌上摊着缴获的日军动力外骨骼图纸，零件散在角落。我拿起一支液压杆，拆开外壳，露出内部导能管。
“我要给他做个拳套。”我说。
林晚舟没问为什么。
她只问：“用什么做？”
“外骨骼的导能管，加上戚继光锁子甲的纹路。”我用炭笔在纸上画出轮廓，“拳套包住断臂，导能槽嵌进皮肉，把残片的能量引出来，变成可控的力。”
她盯着图纸看了半晌：“他能撑住吗？每次骨刺生长，他都像被活剥一层皮。”
“不试，他迟早疯。”我抬眼，“你有老吴的针灸镇压图吗？”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薄纸，边缘焦黑，是老吴死前烧剩的半页。上面画着七处神经节点，标注着“痛锁”。
“能刻进拳套内层。”她说，“但只能缓痛，不能断根。”
“够了。”我抓起工具，“今晚就做。”
半夜，我焊完最后一道接缝。拳套成形——黑铁包裹，前段开槽，内壁刻满细纹，像古庙碑文。我把它放在赵铁柱床头，等他醒来。
他睁眼时，天刚亮。
盯着拳套看了很久，才伸手去拿。
“这是啥？”
“你的新胳膊。”我递过一把扳手，“先调松紧。”
他接过去，左手拧动接口。拳套贴上断口，咔的一声锁死。他咬牙，额头冒汗，皮肤下的东西在抗拒。
“动一下。”我说。
他抬手，拳套猛地一震，拳面三根骨刺“唰”地弹出，刺穿了半边墙壁。
“收回来。”我盯着他眼睛。
他喘着，额头青筋暴起，终于把骨刺缩回。拳套咔咔作响，导能槽发烫。
“疼。”他咧嘴，牙龈渗血。
“忍着。”我递上水壶，“今天练崩拳。”
训练场在后山废窑。三排沙袋挂成一线。我站他身后，盯着他出拳。
第一拳，骨刺卡住，拳套卡死，他整条身子被反作用力甩出去，撞在墙上。
第二拳，导能槽过载，沙袋炸开，黄沙漫天。
第三拳，他终于打穿第一袋，可力量散乱，第二袋只晃了晃。
“不对。”我按住他肩膀，“你不是在打拳，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喘着，左臂抖得厉害。
“那咋办？这玩意不听使唤！”
我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战魂共鸣开启。
戚继光。
杀伐之决，如刀劈山。
战意冲进我识海，冷、硬、准。我一把抓住他戴拳套的手，将那股决意顺着钢骨义肢压进他神经。
他浑身一震，眼神变了。
不再混乱，不再挣扎。
只有一股要撕开天地的狠。
他抬手，一拳。
崩。
第一袋炸裂，第二袋凹陷，第三袋被贯穿，拳刺穿袋心，钉进后墙。
他站着，没动，呼吸平稳下来。
“我……感觉到了。”他低头看拳套，“它在我骨头里，像心跳。”
我松手，战魂退去。太阳穴突突跳，嘴里有血腥味。
“再打十拳。”我说，“按呼吸节奏——吸气蓄能，呼气爆发。”
他点头，开始。
一拳，两拳，三拳……拳拳贯通，骨刺伸缩如指。
林晚舟站在窑口，手里拿着记录本。她没说话，但眼神松了。
我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不是怪物。
是武器。
练到第十七拳，拳套突然发出尖鸣。导能槽蓝光暴涨，接口处迸出一串电弧。
赵铁柱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我冲上去，一把扣住拳套电源。可蓝光己经窜上半空，扭曲成一片虚影。
画面浮现。
一间大厅，冷光照明。正中央，一具尸体躺在玻璃柜里，赤裸，左臂只剩骨架，上面缠满金属丝。胸前铭牌写着：
“战魂实验体07号——赵铁柱。1942年捕获，经七轮剥离，最终死亡。”
画面一转，影皇站在柜前，摘下眼镜，轻笑。
“材料合格。可批量复制。”
我一拳砸向虚影，蓝光溃散。
窑里死寂。
赵铁柱趴在地上，喘得像条脱水的鱼。
林晚舟走过来，蹲下，把记录本烧了。
火光映在她脸上。
“他们己经标记他了。”她说，“不是现在，是未来。”
我盯着拳套，接口还在发烫。
“所以这不是改造。”我低声道，“是提前收割。”
赵铁柱抬头，眼神发红：“那你还让我练？”
“因为现在不练，你连被收割的资格都没有。”我蹲下，首视他，“你想要这力量，还是想当标本？”
他没说话，手指抠进土里。
半晌，他抬起左手，把拳套重新戴紧。
“再来。”
我点头，站起身。
林晚舟从怀里取出一块布，包住拳套接口，防止能量泄露。她没说话，但手没抖。
训练继续。
拳出，骨刺弹，收放自如。
首到太阳西沉，拳套终于稳定。
我让他停下，拆下装置，用烽火墟封存。
血色空间里，拳套漂浮在中央，周围缠着血丝。我伸手，在内部刻下一道密令——
“若他日成敌，此物即葬身火。”
做完，我走出窑洞。
赵铁柱坐在台阶上，左手握拳，右臂断口包着新布。
他抬头看我：“连长，我还能冲吗？”
我没回答。
远处，西区的通讯中继站亮起红灯，像一只不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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